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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辩方律师都能开着悍马吉普车穿过那些侦查大漏洞。巴索雷米必须找到翠克西·史东本人,那样他才能切切实实地将她与杀杰森·安德希尔的凶手连起来。

他敲史东家的前门。再一次,没人应门,这次巴索雷米试着转动门把,锁着。他把双手在玻璃窗上拱成杯状遮挡反光,望向湿衣间。

丹尼尔·史东的外套和靴子不见了。

他走到车库中间,从一个小窗子往里望。劳拉·史东的丰田轿车两个小时前没在这里,现在停在一个车位上。丹尼尔·史东的卡车不见了。

巴索雷米用手捶屋子的外墙,骂了句脏话。他无法证明丹尼尔和劳拉·史东赶在警察之前出去找翠克西了,可是他敢打赌,当你的孩子失踪了,你不会去逛卖场买东西。一般你会紧张地坐在家里,等待她即将被送回家的平安消息。

巴索雷米捏捏鼻梁,努力地思考着。或许这样一来反而因祸得福。毕竟史东夫妇找到翠克西的概率比他还大,而巴索雷米追踪两个大人会比追踪他们十四岁的女儿简单得多。

现在他可以弄一张搜查令来搜查房子,可那对他没什么用处。没有一个实验室会觉得值得花功夫,去检验从翠克西的浴室里的牙刷,作为翠克西DNA的样品。他需要的是女孩自己同意,实验室会批准的血液样品。

那一刻,巴索雷米猛然想起他已经有样品了,就在封袋的强奸案证据里,那些曾为了不可能开庭的审判而留下的证据。

八年级时,健康课的一项作业是照顾一颗蛋。每个学生都拿到一颗蛋,你必须一直带着它,每三个小时“喂”它一次,一星期后它必须还毫无破损。这被认为是一种推动对避孕的巨大力量:让小孩子了解养一个孩子比他们想象的困难。

翠克西认真地做这项作业。她把她的蛋取名为班尼迪克,为它做了一个小袋子,挂在脖子上。她付给英语老师50美分,让她在她去上体育课时帮忙照顾蛋。她带着它和丽芙儿去看电影。上课的时候她把它握在手里,感觉着它的形状和重量。

即使到现在,翠克西仍不知道为什么蛋开始有细微的裂缝了。一天早上,在上学的路上,翠克西第一次注意到的。这项作业最后翠克西得了F,没及格。她爸爸满不在乎地说这是个愚蠢的作业,婴儿跟蛋完全不同。翠克西想,他说这善意的话,可能是因为就算是现实生活中,蛋换成了翠克西,他还是失败了:他如何知道翠克西现实和理想中的样子有什么分别?

她把外套的袖子拉高一点,看着手臂上的网状伤疤。那是她这颗蛋的细微裂缝,她想,她迟早会裂成碎片的。

“矮胖子[14]。”她说出声来。

翠克西旁边有个坐在他妈妈腿上的幼儿拍着手学她讲话。“矮胖子!”他弹着屁股叫,“栽了一个大跟斗!”他突然向后倒,快得让翠克西觉得他的头一定会砸到巴士站的地上。

他妈妈及时在惨状发生前抓住了他。“崔佛。不要玩了,好吗?”然后她转头对翠克西说,“他是《鹅妈妈童谣》的粉丝。”

抱小孩的妈妈其实很年轻,或许比翠克西大不了几岁。她围着破旧的蓝色围巾,穿一件军用剩余物资的外套。从他们身边的行李袋看,他们好像要搬家。不过人们带着小孩旅行都会大包小包一大堆。“我不懂那首童谣,”妈妈说,“我的意思是,蛋摔下墙破了就破了,国王所有的兵马为什么还要努力把蛋恢复原状呢?”

“蛋一开始干吗要坐在墙头呢?”翠克西说。

“对啊。我想《鹅妈妈童谣》准是疯了。”她对翠克西微笑,“你要去哪里?”

“加拿大。”

“我们去波士顿。”她让男孩蠕动着滑下她的腿。

翠克西想问,她是不是小男孩的妈妈,是不是意外怀了他。如果,即使大家都认为你犯了人生中最大的错误,可是你不把它当成个错误,还以为是最好的事呢?

“噢,崔佛,你便便了吗?”女孩托起小男孩的腰,把他举到面前,闻他的屁股。她愁眉苦脸地看了眼脚边凌乱的行李,“我去处理他的便便,可以请你帮忙看着我的东西吗?”

她站起来的时候,尿布袋撞到打开着的背包,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喔,糟糕……”

“我来捡。”翠克西说。女孩抱着崔佛朝洗手间走去。翠克西开始把东西塞回包里:会放迪士尼歌曲的塑料钥匙、柳橙、一盒四支装的蜡笔、一片外包装松开的卫生巾、一根发带、一块可能曾是饼干的东西、一个皮夹。

翠克西迟疑了一下。她告诉自己,她只是想偷看一下年轻妈妈的名字,因为她不想问,不想冒和她说太多话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