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院院长的病(第8/11页)

“请院长大人不要出于心灵的高贵而过多考虑到对手”,哲学家想了一下说。“我憎恶只信奉一本书的人:路德所鼓吹的对《圣经》的崇拜,比很多被他视为迷信的活动更糟糕,宣讲靠信仰就可以得到救赎是贬低了人的尊严。”

“我承认”,院长吃惊地说,“不过,毕竟我们全都像他一样尊崇《圣经》,我们的全部功绩在救世主脚下都是微不足道的。”

“诚然,院长大人,也许正是这样让一个无神论者无法理解那些激烈的争辩。”

“不要影射那些我不愿意听到的事情”,院长低声说。

“我不说了”,哲学家说。“我只是注意到,德国的那些新教领主们像玩球戏一样对待起来反抗的农民们的脑袋,他们跟公爵的雇佣军不相上下,路德玩弄王公的把戏,跟格兰维尔红衣主教如出一辙。”

“他选择了教会,跟我们所有人一样”,院长疲惫地说。

外面下着漫天大雪。医生站起身来准备回施诊所,院长提醒他不太会有病人冒着这样的严寒天气来看病,护理修士在那里就可以了。

“让我对您坦承一些不会对教会人士说出的话,就像您会告诉我一个关于尸体解剖的大胆推测,却不会对一个同行说”,院长艰难地接着说下去。“我坚持不下去了,朋友……塞巴斯蒂安,基督降临以来,差不多一千六百年快要过去了,而我们如同躺在枕头上那样在十字架上沉睡……似乎救赎已经一劳永逸地完成了,我们只需要在这个世界上得过且过,要不然,至多不过完成自己的得救。的确,我们在宣扬信仰;我们带着它招摇过市;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为它祭献成千上万的生命,包括我们自己的。我们兴高采烈地迎接希望;而我们往往只不过用昂贵的价格将它兜售给虔诚的信徒。但是,谁会关心慈悲,除了几个圣人?而且,我一想到他们行善的方式是如此狭隘就会颤抖……然而,到了我这个年纪,身为修道士,过于柔软的悲悯之情常常令我觉得是自己天性中的瑕疵,应该与之抗争……我想,如果我们当中有一个人愿意殉难,不是为了信仰,信仰已经有了太多见证人,而仅仅是为了慈悲,如果他在广场上登上绞刑架或者站在柴堆上,或者至少站在最丑陋的受害者身边,也许我们就生活在另一片土地上,另一片天空下了……那样的话,最可恶的无赖或最恶毒的异端与我相比,也不会比我在耶稣基督面前更加卑微。”

“院长的梦想与我们炼金术士所谓的旱路或者捷径很相像”,塞巴斯蒂安·戴乌斯沉重地说。“简而言之,就是以我们的微薄之力一下子将一切转化……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院长先生。”

“不要有任何惧怕”,病人说,带着一丝羞愧的微笑。“我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凡人,勉勉强强管理着六十名僧侣……难道我会甘愿将他们带进一场连我自己也不明就里的磨难之中?上天的大门不会为随便哪一个献祭的人打开。如果要作出牺牲,也应当以另外的方式。”

“圣体饼准备好的时候,它就会自己发生”,塞巴斯蒂安·戴乌斯说,他想到了炼金术士们秘密的警示。

院长惊异地看着他:

“圣体饼……”他虔诚地说,咀嚼着这个美好的词语。“有人断言你们炼金术士将耶稣基督当作点金石,将弥撒圣祭当作大功。”

“有人这样说”,泽农说,一边将滑落到地上的毯子拉回院长的膝盖上。“但是我们从这些类比中能得出什么结论呢,除了人的思想有某种倾向之外?”

“我们怀疑”,院长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我们怀疑过……多少个夜晚,我推开这样的念头:上帝只不过是凌驾于我们之上的一个暴君或者无能的君主,否认他的存在的无神论者也许是唯一一个没有亵渎神明的人……后来,我看见一线光亮;疾病是一扇窗户。我们以为上帝是万能的,我们以为自己的苦难是他的意志,我们是否弄错了呢?实现他的统治是否取决于我们呢?不久前我说过,上帝有他的使者;我想得更远,塞巴斯蒂安。也许他只是我们手中的一点点火苗,他靠我们来添加柴禾让火焰不至于熄灭;也许我们是他能够到达的最远的尖端……上帝是万能的,这个观念令不幸的人们感到激愤,倘若有人请求这些人来帮助弱小的上帝,有多少深陷绝望的人会赶来相助?”

“这样的想法与教会的信条大相径庭。”

“不,朋友;首先我发誓弃绝那些进一步撕裂没有接缝的长袍的做法。万能的上帝在精神世界里统治着我们,我希望如此,然而我们在一个肉体的世界里。在这片走过的土地上,我们是怎样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