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第23/25页)
“唉,史蒂文斯先生,”我们刚一走进屋内,她便说道,“他已病得很严重了。”
我父亲的脸色已变成浅浅的暗红色,我在任何活物身上都不曾见过类似的颜色。我听到肯顿小姐在我身后轻声地说道:“他的脉搏很虚弱。”我凝视着我父亲好一会儿,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把手抽了回来。
“照我看来,”莫蒂默太太说,“他患的是中风。我一生中曾见过两次,我想他患的是中风。”她边说边开始哭了起来。我发现她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油脂和烟熏味。我转过身来对肯顿小姐说:
“这是令人最悲伤的事。然而,我现在必须回到楼下去了。”“那是当然,史蒂文斯先生。大夫到达时我就会通知您。或者出现任何变故时。”“谢谢你,肯顿小姐。”
我赶紧跑下楼去,正好看见那些先生们陆陆续续走进吸烟室。仆人们一看见我立刻显得轻松多了,我即刻示意他们各就各位。
在我暂时离开之后,无论宴会大厅里曾发生过什么,而此刻客人中所洋溢的却是一种真诚欢庆的气氛。在整个吸烟室里,先生们都那么三五成群地站着,他们谈笑风生,相互拍着对方的肩膀。
就我所知,刘易斯先生已经离开了。我忙着穿行于众宾客之间,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瓶红葡萄酒。在我刚给一位绅士斟了一杯酒时,突然在我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喂,史密文斯,你说过,你对鱼是很感兴趣的。”
我转过身来,发现年轻的卡迪纳尔先生正对我欣喜地微笑着。我也笑了笑:“鱼,先生?”
“在我年幼时,我在一个鱼缸里养了各种各样的热带鱼。那简直是个小水族馆。我说,史蒂文斯,你没事吧?”
我又笑了笑“。挺不错的,谢谢您,先生。”“正如你曾相当正确地指出的那样,我真的应该在春季再到这儿来。达林顿府在那时必定非常可爱。上次我来这儿时,我想也是在冬天。我说,史蒂文斯,你肯定你挺好的吗?”
“完美无缺,真的,谢谢您了,先生。”“没感到哪儿不舒服,是吧?”
“一点也不,先生。请原谅,我得走了。”我又继续为其他客人斟葡萄酒。忽然,我身后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只听到那位比利时牧师大声说道:“那无疑是信奉异端邪说!绝对的异端邪说!”说着,他自己又大笑起来。这时,我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胳膊肘,转脸一看,竟是达林顿勋爵。
“史蒂文斯,你没事吧?”“没事,老爷。真的没事。”“你看起来好像在哭泣。”
我笑了笑,掏出了一块手绢,迅速地擦了擦脸“。十分对不起,老爷。那是劳累一天极度紧张的痕迹。”“是的,这是件劳累的工作。”
这时,有人给勋爵阁下打招呼,他便走过去应酬。我正要继续在房间内四处走动为客人斟酒,突然我瞥见肯顿小姐出现在敞开的门口处,正向我做手势。我便开始向门口慢慢走去,但在我尚未接近门边时,杜邦先生拍了拍我的胳膊。
“管家,”他说道,“不知你是否可以帮我找些干净的绷带来。我的脚又疼痛难忍了。”
“好的,先生。”正当我向门口走去时,我发现杜邦先生正尾随着我。我转过身来对他说:“先生,一旦我拿到您所需要的东西,我会立即回来送给您的。”
“请赶快去吧,管家。我确实很疼。”
“好的,先生。我很抱歉,先生。”肯顿小姐仍然站在大厅里我刚才看见她的那个位置。我一露面,她便默不作声地朝楼梯处走去,奇怪的是,她的举止竟是那么的平静。接着,她转过脸来说道:“史蒂文斯先生,我非常难受。您父亲大约在四分钟之前逝世了。”
“我知道了。”她看了看她的双手,而后抬头望着我的脸。“史蒂文斯先生,我非常难过,”她说。随即她又补充道:“但愿我能说点什么。”
“没有必要了,肯顿小姐。”“梅雷迪思大夫还没有到。”说完,她便垂下了头,止不住地啜泣起来。而几乎在顷刻之间,她又恢复了镇静,并且以坚定的语气问我:“您要上去看看他吗?”
“我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肯顿小姐。也许待一会儿之后吧。”“既然如此,史蒂文斯先生,您能允许我去将他的双眼合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