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7/12页)

“真是一位坚强的女士,先生。她能一路走到这儿,毫无怨言,我很钦佩。啊,小男孩又回来啦。”

“你看他捂着伤口,维斯坦阁下。我们也要带他去见乔纳斯神父。”

维斯坦似乎没听见这句话。他离开墙边,走下几级台阶迎接埃德温,两人脑袋碰在一起,低声交谈了一会儿。男孩的样子有些激动,武士则皱着眉头听着,不时点点头。埃克索也走下来,维斯坦轻声说:

“小先生埃德温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们最好去亲眼看看。让他带路,我们跟着,不过走路时要摆出无所事事的样子,说不定那边那位老僧侣是有意留下来监视我们的。”

没错,一位孤零零的僧侣,正在扫院子。他们走到近前,埃克索发现他嘴里喃喃自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埃德温带着大家穿过院子,进入两幢建筑中间的狭窄过道,那位僧侣几乎都没抬眼朝他们这边看。他们从过道里走出来,前面是个高低不平的斜坡,稀稀落落长着草,沿着一排不过一人高的枯树,有一条小路,通到修道院外面。在黄昏的天空下,众人跟在埃德温身后,维斯坦低声说:

“我很喜欢这个男孩。埃克索阁下,我们可以调整原来的计划,不一定要把他留在你儿子的村子里。让他在我身边多待一段时间,对我来说很合适。”

“先生,听你这么说,我感到不安。”

“为什么呢?他可不太向往挖冻土、喂猪食的生活。”

“可是,在你身边,他会做什么呢?”

“等我的使命完成了,我就带他回东方沼地去。”

“你打算让他到那儿干什么呢,先生?天天跟挪威人作战?”

“你皱着眉头,先生,但这个男孩性情特殊。他能成为优秀的武士。嘘,我们看看他发现了什么。”

路旁有三间木头棚屋,都破旧不堪,每间看上去似乎都要靠旁边的那间支撑着。潮湿的地面上有车轮的痕迹,埃德温停下来指给大家看。然后他带着众人到了最远的那间棚屋。

棚屋没有门,一大块屋顶破了,能看到天空。他们一进来,几只鸟慌乱地飞走了,埃克索看到,在这个阴森森、空荡荡的地方,有一辆制作粗糙的马车——也许是僧侣们自己做的——两只车轮陷在泥里。引人注意的是,马车车厢的顶上,有一个巨大的笼子。埃克索走到近前,发现笼子本身是铁的,后背上有一根粗木柱,将笼子牢牢固定在下面的木板上。木柱上挂满了铁链镣铐,在脑袋那么高的地方还有个东西,好像是个黑色的铁面具,不过眼睛的地方没有洞,只在嘴巴处开了个小孔。车上以及车子周围,落满了羽毛和粪便。埃德温拉开笼子的门,又把门推来推去,铰链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他又开始激动地说了起来,维斯坦的目光在棚子里搜索着,不时冲埃德温点点头。

“真奇怪,”埃克索说道,“这些僧侣竟然需要这么个东西。毫无疑问,这是某种礼拜仪式上用的。”

武士迈步围着马车走,小心翼翼避开脚下的泥坑。“我以前见过一次类似的东西,”他说。“你可能以为,这个设备是让关在笼子里的人经受自然的严酷考验。但是,看看吧,这些栅栏之间的缝隙很大,我的肩膀都能过去。这儿,你们看,这些羽毛上沾了血,都硬了,粘在铁笼子上。所以,人锁在这里,是送给山上的鸟的。他被这些镣铐锁住,根本没法赶走那些饥饿的鸟。这个铁面具看起来很可怕,其实是仁慈的体现,因为戴上面具,至少眼睛不会被啄瞎。”

“也许有什么更加温和的用途吧,”埃克索说道,但埃德温又开始说话了,维斯坦转过头,望着棚子外面。

“男孩说,他跟着车轮的痕迹走,到了附近悬崖边上的一个地方,”武士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他说,那儿的地上车辙很深,表明马车经常停在那个地方。换句话说,这些迹象都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而且我也能看出来,这辆车不久前还被拉出去过。”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维斯坦阁下,但我承认,现在我开始和你一样感到不安了。这个东西让我脊背发凉,让我想回到妻子身边。”

“那我们就回去吧,先生。不要再待在这儿了。”

他们走出棚屋,埃德温又一次在前面领路。他突然停了下来。在前方昏暗的暮色中,埃克索看到一个穿僧袍的身影,站在长草之中,离他们不远。

“我看就是刚才扫院子的那个僧侣,”武士对埃克索说。

“他看见我们了吗?”

“我认为他看到我们了,也知道我们看到了他。可他仍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棵树一样。好吧,我们过去。”

僧侣站在路旁一个地方,草有他膝盖那么高。他们走近时,他仍旧一动不动,只有袍子和长长的白头发随风飘动。他身材瘦削,简直瘦骨嶙峋,两只鼓起来的眼睛空洞无神地瞪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