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旅行(一组日记) F.B.选编并做题跋(第4/5页)

里约热内卢三月十五日

看起来游轮要装载不少货物,直到明晨我们才能起锚了。我建议说,不妨到彼德罗波利斯短途旅行。而玛格丽塔想去科帕卡瓦纳的海滩。我顺了她的意:海水浴舒适怡人,不像驾车旅行那么累。我们在一家旅馆用了午餐,而后我陪着玛格丽塔逛街购物。我真不明白,她怎么能花费一个下午的时间,或者应该说,花费了我们俩整个下午的时间,却仅购买了三四件东西;不过我终于说服她在船上吃晚饭,这点让人稍觉快慰。站在好几家店铺里等她,已经把我耗得精疲力竭。此刻我最想做的,便是一头倒在床上。但对我来说颇不幸的是,女侍者给玛格丽塔抄写了一个地址,说今晚在那儿我们可以看到一场极为有趣的马库姆巴秘仪。“真正的密教仪式。不是那些演给游客看的马库姆巴,那套假的谁没见过。”我尽力与她争辩,但毫无效果:我告诉玛格丽塔,所有的马库姆巴秘仪都是骗人的玩意儿。玛格丽塔却恼了,骂我是懦夫,说我缺乏好奇心,叫她失望。想到今天晚上的节目——何必否认呢?——我没有半点好奇心,而且极度勉强,几近恐惧。在游轮上吃过晚餐后,我们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一片叫做“老城”的居民区。那片地界异常破败,住户极多。街边房屋——恐怕该说“棚户”——都是由木板临时搭建的。出租车停在一栋带顶楼的房子前面。我们登上陡峭的台阶,进入一道狭窄的走廊,看见走廊尽头有一扇门。玛格丽塔也没询问一声就推门而入,我们两人侧身走进一间圆形小厅。我想大可以肯定地说,屋里的人全都不满地盯着我们。房间中央,几个女人在狂舞,或者说在打旋,最后她们显出癫痫痉挛的模样,纷纷跌倒在地。上来几位穿宽大裙子的姑娘——那裙边上缝有褶饰——将她们扶起。旁边站着一位黑白混血的男子,约莫是首领之类,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祭司。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或许是由于神经紧张,玛格丽塔竟忍不住笑出声来。霎时间愤怒的妇女们旋转疾走,一个男人隐隐比划着掏出武器的姿势。假若不是马库姆巴祭司庇护,什么样的坏事都可能落到我们头上。那男人对我们说:“你们最好现在离开。如果别人给你们递烟或者提供什么饮料,千万不能接受。别进任何咖啡馆。不要坐你们看到的第一辆出租车,只能坐我给你们叫的那辆车。”我们走下吱嘎作响的楼梯时,玛格丽塔对我耳语道:“别信那个巫师的话。咱们别等他叫的车。他可能要绑架我们。”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她,玛格丽塔已穿过马路,钻进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撞上车门,同时车胎尖啸着转起来,那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带走了玛格丽塔,之后便要抢劫她、绑架她、强暴她,或者把她杀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巡视四周,绝望中看到一辆出租车正疾驰而来,很可能是受了马库姆巴巫师的派遣。我跳上车,尽量跟司机解释,好让他紧随前面那辆车。车速如此疯狂,以致我都在揣想是不是司机有意吓唬我,好让我注意不到追踪已属徒劳。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我们却眼瞧着要追上前头那辆车了,而此时那车的司机打开一扇车门,一把将玛格丽塔推出来。我们的车几乎从她身上碾过去。我把她扶起来,玛格丽塔浑身颤抖,脸颊肿胀着,止不住地抽泣。费了好大劲,我才劝动司机放弃追踪。“女士受了严重惊吓。”我解释道。玛格丽塔必定受惊不小,因为听到我这样说,她竟没有抗辩一句。

在“巴斯德”号上三月十七日午后

近来艾米莉亚的脾气变得更糟了。在她身边,挫折和羞辱是常态,这叫我饱受折磨。长久如此,能够毁了任何人的健康。我得离开她。到时开诚布公地讲出来,她一定要伤心:这点我很清楚;我还知道,看她伤心,我的决心也会动摇。为了不走回头路,从游轮上我给一位律师——西沃里博士——发了电报,请他帮我办理分手事宜。

三月十九日夜“巴斯德”号上圣卡塔利娜湾

海面风浪很大。身穿睡衣,打着赤脚,我们忙着拾掇行李。艾米莉亚的行李箱装不下她在里约和游轮商店里购买的物品;她正要把东西塞进我的箱子时,我告诉她:“请别把任何你的东西放到我的箱子里。我不准备回家。”“你要去哪儿?”“找个旅馆。”“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不回家。”“为什么?”“因为我要分居。我已经给西沃里博士发了电报。”这句声明在她身上激起的反响,比我预想的还要强烈。她面色煞白,叫我害怕。她眼皮也不眨一下,只是圆睁双目,张大嘴巴。没容我阻止,她猛然伏到我脚边,亲吻我的脚,一刻不停地重复着:“我再也不耍脾气了。原谅我。我再不惹你生气了。原谅我。”……为了让她平静下来,我把她搂在怀里;等我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在床上做爱了。之后,她又嘤嘤地哭起来,再次恳求我原谅。我同意原谅她,并给西沃里发了电报(“我们复合了”)。艾米莉亚在我耳畔低语:“对相爱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不能在床上修补的。”见她那么高兴,我想我也是快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