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7/9页)

这个打击太大了!这个打击几乎是致命的。陶小桃又气又急,一下子病倒了。她在床上一连躺了三天,高烧烧到了三十九度五!第四天,陶小桃带着满嘴血泡挣扎着爬起来,给上官打了一个电话:要她速寄人民币两万元救急。

几天后,陶小桃一一替靳永强还清了债务。她是提着皮箱来的,又提着皮箱走。在她的皮箱里,她带走了二十七张欠条。这是她来京七个月惟一的收获。

回到省城,陶小桃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爱了一场,她的气力好像是用尽了。人就像是瘫了一样,整日里昏昏沉沉的,像是在梦里。

躺在床上,她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失败者。于是,她不断地向自己发问:她究竟错在哪里?北京的日子,像底片一样一帧一帧地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些耳鬓厮磨的时光,有多少是真实的?就像是第一次学着做饭,她竟然把自己当成了一条鱼,在平底锅里用小火煎了七个月?!

她一次次地检讨自己,奔他而去,是不是有虚荣的成分,是不是看中了那个“博士”的头衔?好像也不尽然。可是,要是把自己的灵魂剖开,做成切片亮出来,那一点点虚荣心还是有的。人在年轻的时候,总喜欢那些鲜亮的、耀眼的东西。虽然看重的不是金钱,但要从骨子里说,这也有那么一点世俗的东西。爱的收获,也就是一些信。二十七封信,最后换来了二十七张欠条。她也刚好二十七岁。多好,都是二十七。二十七成了她的宿命。

想想,人有时候很傻,傻到了视而不见的程度。要是有的人,也许早就觉察出来了。是啊,要是往深处查询,她发现有些蛛丝马迹是她一直没有注意的。比如说,原本在通信中,靳永强一直有出国的念头,但自从她去了之后,他就再也不提了。比如说,他很少让她见他的同学,当有同学找上门的时候,他总是很快就把人领出去了……但是,情感上总有些说不清也想不明白的东西。那一次一次的爱抚,也不全都是假的。她也记着他的好,他高兴了就说,背一哈。尔后就背着她满屋转……他的确是太压抑了,他是被穷压垮了。

细细想来,这还是她的错。她一进京就把他的生活全包下来了。她觉得她是为他好,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感受。记得,刚去时,他眼里是有傲气的,后来就再也看不见了。他眼里的傲气没有了,有的是急躁,是戾气,是躲躲闪闪……有那么一段,他的眼神是很奇怪的。现在她明白了,那仿佛就是耗子见了猫的神情。他不说那个字,不等于他心里没有那个字。也许,那个字刻得太深了。刻得深,就伤得重。后来,他每次回来,都要在外边转一圈,迟迟不进门。当时,她还以为他在思考问题呢,他在准备论文呢。其实,那时候,他就怕进这个家了。她还是有点心疼他,他太不容易了。在最后那个月里,他心里装了那么多事,却一直瞒着她,他瞒得好苦!记得有一次半夜醒来,看他睁着眼,她说你怎么不睡?他不吭。俩眼瞪着,就是不吭。她吓坏了,使劲摇他。他翻了个身,说怎么了?她说你没事吧?他说没事。她说你怎么不睡?他说我睡着了,我是睁着眼睡的。她居然信了,说从小就这样么?他说从小就这样。说完后,他突然满脸是泪……他说,我欠你太多了。欠这么多,怎么还呢?七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说与钱有关的话。他就这样骗她。纵然是骗了她,如果要她原谅他的话,只有这一点是可以原谅的。

爱是可以生恨的。到了最后,他恨她。他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既然欠了,就欠到底吧,就当一个无赖吧。这就是他报复她的手段!

她的总结是,她太软弱了。这是她的致命伤。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甜丫头,她不会说“NO”,只会说“YES”。她要想站起来,必须从说“NO”开始。

回到省城后,上官一连来看她了三次。第一次来看她,小陶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上官说你是不是想当西施?减肥还挺成功的。就这么说着说着,把她说笑了,上官也笑了。她们二人眼里都有很多话,谁也不说,似乎也不用再说……那岁月写在脸上,还用说么?第二次来看她,见她仍在床上靠着,上官说,你的千金玉体,还没歇过来呢?她又笑了。上官也看着她笑。关于靳永强,上官一句也没有问。还用问么?到了第三次,小陶一看见上官就流泪了,她满脸满脸都是泪。她流着泪说:“那人,我把他伤了。”

上官说:“女人就像是蛾子,扑着火就去了。结果是两败俱伤。他伤了你,你还送他出去。是你把他送出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