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7页)
这年秋天,苗青青刚搬到副总编办公室不到十天,老硬就被检察院的人“请”走了,一去再没有回来。听说,老硬这人,平时邦硬,可一到检察院就软了。他是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吐得很净。仅男女关系一项,一下子就交待了九个!这话传出来之后,报社又是一场地震。男编辑看女编辑,男记者看女记者,眼里都多了个黄色的“?”。当人们说到“老硬”的时候,就有了更多的含意,那“硬”不再是一个稀有的姓氏,而是一个“状语”了。报社的才子们竟然还创造了一个歇后语:老硬进检察院——软儿巴叽。紧跟着,有很多当丈夫的不放心了,一个个把自己的女人请回家,就像审稿一样,一审再审三审……第二天上班,报社里上下一片哭声!女编辑、女记者一个个都痛骂老硬不是东西!一时间,老硬成了臭不可闻的人了。
这时候,苗青青倒是很冷静的。她每天仍然是照常上班,照常下班。上了班就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串门,不说话,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报社的人,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提老硬,谁也不提老硬。
当然,她也被检察院的人悄悄地“请”去过,检察院的人对她还是很客气的,可客气归客气,他们还是问了老硬的一些事。苗青青都坚决否认。她说,经济上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至于男女关系,硬总是个很正派的人,根本没有这回事。检察院的人提醒她说,老硬已经交待了,交待得很细。我告诉你,他不止你一个,你就不要替他隐瞒了。苗青青青着脸说,他交待是他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检察院的人再次诱导说,据说,他送你一条白金项链?苗青青说,没有这回事。检察院的人说,我们可是有证据的。你要说了,就算你检举揭发,我们不予追究。你要不说,查出来就是包庇罪了。苗青青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去搜。人说,要是查出来呢?苗青青很决绝地说,查出来该抓抓,该杀杀,我认了。就这样,一直问到了深夜两点,苗青青不吐一字。检察院的人无奈,只好说你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苗青青什么也不想,苗青青已经知道男人是什么东西了。
这天,苗青青刚进办公室不久,她泡了一杯茶,还没喝呢,就听“咚”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只见一个十分憔悴地胖女人披散着头发冲进来,她进门就喊:“谁是苗青青?!就你?你是苗青青?!”
苗青青愣了一下,说:“是,我是苗青青。”
这女人两眼瞪着她,喝道:“——你是个婊子!”
苗青青说:“你怎么骂人呢?”
不料,这女人往下骂得更难听了:“你个狗娘养的!你个卖×货!你这会儿还排排场场地坐着,你可把我男人害了!”
顿时,苗青青听出来了,她是老硬的女人。苗青青很平静地说:“嫂子,到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往硬总身上泼脏水了,没有这回事。”
这女人瞪着她,说:“呸,你个浪母狗!没有?你敢说没有?都是因为你,我男人就毁在你手上了!呸呸呸,你为了当官,硬把我男人往你床上拽,你还说没有?!”
苗青青脸都白了,仍然说:“嫂子,你听我说,没有这回事。硬总是个正派人,你不要相信。”
这女人指着苗青青的鼻子说:“呸呸!谁是你嫂子?你个贱货,你就是个狐狸精!你就是个害人的苏妲己!你就是个胡媚娘!你就是个千人骑万人日的货!”
苗青青眼里浸着泪,说:“嫂子,你不要听人挑拨。真的没这回事。就是退一万步说,男人是能拽到床上去的么?”
这时候,忽的一下,女女人像是拔出了一柄长剑,那是她陡然间从包里抽出来的电话单子。那一长串打印出来的电话单子越扯越长,像一道白绫朝苗青青身上飞去!这女人的嘴也像机枪一样射出了无数颗子弹:“没有?你敢说没有?你敢说没有?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都来看哪!这个狐狸精,这个不要脸的,把我一家人都毁了!钱呢?说他受贿三百万,钱在哪儿?塞你×里了?!……”
门开着,楼道里站满了人。那不是人,那是一排排挂肉的钩子!
苗青青一下子崩溃了。她在检察官的询问下没有崩溃,可在这个女人面前,在那一长串电话单子面前,她崩溃了。
三
苗青青是被人用救护车送进医院的。
她的心肌炎又犯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眼前是一片晶莹的白色,久久之后,她才看清,那是一个吊瓶,医生已经给她输上水了。又过了一会儿,她的手开始在床上摸来摸去,一会儿探探这边,一会儿又摸摸那边……站在一旁的护士问,你找什么?苗青青不吭,手慢慢缩回去了。再过一会儿,她又伸手去摸。那护士说,你别来回乱动,小心跑水。你到底找什么?这时,苗青青才低声说,我的手机呢?那护士说,你早说呀。说着,她从床头柜里拎出一个包,拉开拉链,从里边掏出手机递过去,说是你的吧?苗青青点点头,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