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了不起的盖茨比 第一章(第3/8页)

就这样,我于一个暖和多风的傍晚开车到东卵镇去看望我几乎一点儿也不了解的两位老朋友。他们的房子比我所想象的还要富丽堂皇,是一座赏心悦目、红白两色相间的乔治殖民时期的别墅建筑,它高高耸立着俯视着海湾。草坪从海岸边起始到房屋的前门有四分之一英里长,其间它越过了日晷、铺砖的便道和鲜花盛开的花园——最后当它抵达屋前时又以鲜绿的藤蔓沿着墙壁攀缘上去,好像是它一路疾跑的动力使它一跃而起一般。别墅的正面有一排法国式的落地长窗,正映着太阳发出金色的光亮,窗户打开着,迎进傍晚的习习凉风。汤姆·布坎恩穿着骑装,正两腿叉开站在前厅的门口。

和他在纽黑文的那些年相比他已经变了不少。现在的他已是一个三十岁的壮汉子了,他的头发呈浅黄色,嘴角边透出强硬,行为举止显得桀骜不驯。两只炯炯发光的流露出傲慢神情的眼睛统制着他的整个面部,给予他的面部一种咄咄逼人的表情。甚至他的格调柔和文雅的骑装也掩饰不住他那身体的巨大力量——他的脚把一双雪亮的靴子撑得鼓鼓的,好像就要把脚踝上的靴带挣断了似的,当他的膀臂在他那紧身的上衣里活动的时候,你能看到他那非常发达的肌肉在抖动。这是一个能够承受住巨大压力的身体,一个剽悍的肉体。

他说话的声音粗犷蛮横,这便又增加了他给人们的那一暴戾任性的印象。从这声音里能听出一种长辈对晚辈的轻蔑语调,甚至对他所喜欢的人也不例外——在纽黑文时,就有人对他的这种厚颜妄为很是厌恶。

“喂,不要只是因为我比你体格强健,更像个男子汉,”他似乎在说,“就以为我对于事物的看法就是决定性的。”我们同属于上层社会,尽管我们俩从来也没有深交过,可是我总有一个这样的印象:

他在用他那骄横的一厢情愿,赞许我并要我喜欢他。

我们在落着余晖的门廊前聊了几分钟。

“我终于在这儿找到了一个好住所。”他说,眼睛不停地扫射着四周。

接着,他用一只手臂转过我的身子,移动一只粗大扁平的手,指着眼前的景色:

一座意大利式的凹形花园,半英亩地的枝叶茂盛、芳香扑鼻的玫瑰花丛,还有一艘停泊在岸边随着潮头颠簸着的平头小汽艇。

“这房子以前是德梅因的,一个世界石油大王。”说着他又将我的身子友好而又急速地转了过来。“还是让我们进屋去吧。”

我们穿过一条高屋顶的走廊,进到明亮宽敞呈玫瑰色的大厅,这大厅两头的法国式落地窗户将大厅和里面的房间巧妙地连接在一起。这些落地式窗户半开着,映着外面的几乎快要延伸到房子里来的油油嫩草,窗户上的玻璃发出闪闪的白光。一阵微风吹过屋子,先是将深色的窗帘吹得像旗子一般飘舞起来,直抛向乳白色的天花板,然后又轻轻地抚过粉红色的地毯,宛如风吹过海面一样地留下一串影子。

屋子里唯一纹丝不动的物体是一只硕大的沙发,两个年轻女子躺在上面,就好像是浮在一个待飞的气球上。她们都身裹素衣,微风吹得她们的衣服地抖动,仿佛她们是绕着房子飞了一圈,刚刚飘回到了屋子里。这当儿我一定在那里立了好一会儿,谛听窗帘的噼啪声和墙上画儿的沙沙声。后来只听见“砰”的一声响,汤姆关上了他身后的落地窗户,室内的风一下子消逝了,窗帘、地毯还有两个年轻的姑娘都缓缓地飘落到地面上来。

这两位女子中的较为年轻的那一个我并不认识。她舒展地躺在沙发的一端,一动也不动,她的下巴微微地翘起了一点儿,好像是在维持着她下巴上的一个快要掉下来的什么东西的平衡。如果说她用眼角看到了我的话,她却一丁点儿也没有表示出来——的确,我被吓了一跳,几乎因进来打扰了她而要嘟囔出一句道歉的话。

另外的那个女子,做了一个要起来的姿势——她的身子稍稍向前倾了一倾,脸上一副诚挚的表情——随后她笑了起来,一种娇嗔、迷人的笑,跟着我也笑了,一边迈进了屋里。

“哟,我高兴得起不来了。”因为好像是说了一句非常机巧的话,她又笑了起来,她握住我的手,抬眼看着我的脸端详了一会儿,似乎在向我表明,在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这么想要见到的人儿了。这正是她的一个迷人之处。她小声地告诉我那个女孩的名字叫贝克。(我听人说过黛西之所以这样低声低语地跟别人说话,只是想撩人贴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