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6/8页)

还是舒尔茨家呢?”和我们紧紧地攥在带着手套的手中的绿色车票。最后还有那些停在月台门口轨道上的从芝加哥——密尔沃基——圣保罗的暗黄色的车厢,它们看上去是那样的令人快乐,就像是圣诞节自身那样。

当我们驶入这冬日的夜色中,真正的雪,我们西部的雪,开始在我们的两侧漫无边际地伸延开来,当雪片映着亮莹莹的窗户闪着熠熠的光辉、威斯康星地区的一个个小车站上的蒙灯火一闪而过时,一种凌冽蛮荒之气便好像突然之间融进到了这空气之中。我们从餐车回来穿过那冰冷的通廊时,不由得深深地呼吸着这清冷的空气,意识到了可又无法表达出我们在这一奇怪的时刻中与这原野的息息相关,在这之后我们便又会与它浑然融为一体而无法辨识了。

这便是我的故乡中西部——不是那望不到边的麦田和草原,也不是昔日瑞典移民住过的城镇废墟,而是那雾气蒙蒙的夜色中闪耀着的街灯和马拉雪橇的清脆铃铛声,和那窗内圣诞节日的花环被室内的灯光映射在雪地上的影子。我是它的一部分,由于每每感受着这漫长的冬季我的个性有些冷峻,又由于我在一座市镇中的卡罗威公馆(那里的住宅仍然是以世袭多年的家族的名字称呼)里长大,多少带有了一些自傲的气质。现在我才明白我所讲的只不过是一个西部的故事——汤姆,盖茨比,黛西,乔丹和我都是西部人,或许在我们身上都共同具有某种缺陷,无形之中它使得我们不能适应于东部的生活。

即使在东部最使我感到激奋的时候,即使在我最深刻地感受到它对于俄亥俄州以远的那些拥挤杂乱、低矮不堪的城镇(在那里只有童叟才能幸免无终无止的传讯)的明显优越性时——即使在那个时候东部对我来说也总是具有畸形的特征。尤其是西卵直到现在仍然出现在我那怪诞的梦幻中。我看它像是埃尔·格列柯的一幅夜景画:

上百所房屋,显得既陈旧俗气而又荒怪不堪,杂乱地簇拥在一起,它们上面的天空中阴霾密布,月亮无光,在这夜景中,有四个身着礼服的男子肃穆地抬着一副担架走着,担架上躺着的是一个喝醉了酒的女人,她身上穿着白色的夜礼服,一只耷拉下来的手上带着发出阴冷微光的珠宝。男人们煞是严肃地走进一所房子——走错了房子。但是谁也不知道这女人的名字,而且谁一点儿也不在乎。

自从盖茨比死后,东部就像这个样子总是萦绕在我的眼前。它超过了我的眼力所能矫正的范围。所以在空气中飘散起落叶燃烧的蓝色烟火,秋风还吹拂着晾在绳子上的湿衣服时,我便决定回到家乡去。

在我离开之前,我还得做一件棘手和令人不悦的事情,也许这件事还是不做的好。可是我想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我不愿意托付那勤快而又冷漠的大海来冲刷走我留下的狼藉。我去见了乔丹·贝克,和她聊起我们俩一起度过的时光,谈了自那以后我所经历的事情,她在一只大椅子里静静地躺着谛听。

她穿着打高尔夫球的装束,我记得我当时想她那副模样真像是一幅美丽的插图画,她的下额稍稍地翘着,显得很神气,她的头发是秋叶那样的金黄色,她的脸与她放在膝上的无指手套一样的颜色,呈浅棕色。在我讲完以后,她没说什么,只是简单地告诉我她已经和另外一个男人订了婚。尽管她身边有几个男子只要她一点头都愿意跟她结婚,可我对此仍感到怀疑,不过我还是装出听后吃了一惊的样子。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犯了一个错误,接着我把它又在脑子里很快地过了一下,便立起身子要告辞。

“不管怎么说,还是你抛弃了我,”乔丹突然说。“是你在电话里抛弃了我。我现在对你一点也无所谓了,不过在当时我是第一次尝到这苦涩的味儿,有一会儿感到有点头晕。”

我们相互握了握手。

“哦,你还记得,”——她又接着说——“我们有一回谈论驾驶汽车的事吗?”

“哟——记不太清了。”

“你说一个糟糕的司机只是在她未碰到另一个糟糕的司机之前是安全的?哦,我碰上了一个这样的司机,不是吗?

我是说我太粗心,竟作出了一个这样错误的猜测。我原以为你是一个真诚坦率的人。还认为你以此为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