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女性Ⅰ(第7/24页)

而具有多方面才能的摩莉那时候跳过舞——但她的体型并不真正适合做一名芭蕾舞演员。她在一个滑稽剧中扮演过既歌又舞的角色——但又觉得太没意思。后来她学起了绘画,战争开始时将它放弃,当了一名新闻记者。随后又放弃新闻业,从事一项共产党的户外文化工作。由于同样的原因——每一个像她这样的人都无法忍受这项工作的枯燥乏味——她又弃之而去,成了一个二流演员。经过无数不快的经历以后,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她充其量不过是个艺术爱好者。她那么自尊自爱,其根源在于——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一直不愿屈服,不愿钻进某个安全的地方去。不愿钻进婚姻这个安全的避风港里去。

她内心得不到安宁的内在根源在于汤姆,为了他,她与理查争斗了许多年。他尤其不能赞同她的做法:把孩子留在家里,自个儿一出去就是一年。

他现在就愤愤不平地说:“在过去的一年中,你把汤姆撇下不管,我因此能经常见到他……”

她打断他的话头:“我一直在解释,或者说一直想解释——此事我认真考虑过,觉得留下他也有好处。你为什么老是把他当做一个孩子看呢?他已经过了十九岁了,我把他留在舒适的家里,钱和其他的一切都给他安排好了。”

“你为什么不说,只要没有汤姆的连累,你就有更多的时间周游欧洲呢?”

“当然我会有很多时间,我为什么不应该有呢?”

理查哈哈大笑起来,那声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摩莉不耐烦地说,“哦,我的天,自从生了孩子以后,我才第一次有了自由,这我当然很高兴。为什么不呢?你又怎么样?你把马莉恩这个小女人的手脚拴在孩子身上,自己却为所欲为——这是另外一回事。我一直想向你解释,但你从来不听。我不想让他成长为一个受母亲控制的该死的英国人。我想让他摆脱我的束缚,得到自由。是的,先别笑,我们两人一起待在这幢楼里,始终那么接近,始终那么了解对方所做的一切,这并没有什么好处。”

理查恼怒地扭曲着脸,说:“是的,你那一点理论我知道。”

安娜这时插嘴说:“不仅仅是摩莉——我知道所有的妇女都如此——我是说真正的女人都担心她们的儿子会不会长成那种样子……她们有理由这样担心。”

听到这话,理查将敌意的目光转向安娜;摩莉紧紧注视着他们俩。

“什么样子,安娜?”

“我想说,”安娜有意以甜美的口吻说,“他们的性生活不就是一件令人不快的小事吗?你是不是想说这事很严重,嗯?”

理查脸红了,红得很难看,他转过身去,对摩莉说:“行了,我并没有说你故意做了你不应该做的事。”

“谢谢你。”

“但孩子到底有什么错呢?他从来不能像样地通过一次考试,他进不了牛津,如今他就那样闲坐着,整天胡思乱想……”

安娜和摩莉都哈哈大笑起来,她们笑的是“胡思乱想”这句话(5)。

“这孩子使我很担心,”理查说,“他真让人放心不下。”

“我也很担心他,”摩莉诚恳地说,“这也就是我们正打算商量的事,不是吗?”

“我一直向他提供帮助。我请他参加各种活动,好让他在那些地方接触到对他有好处的人。”

摩莉又笑了起来。

“好吧,你笑吧,你嘲笑吧。但事情已经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笑的呢?”

“当你说到‘对他有好处’时,我心里就真的往‘好处’想了。我总是忘了你是那么个自命不凡的势利小人。”

“你的话伤害不了什么人,”理查以出乎意外的威严的姿态说,“你想骂就骂吧。你有你的生活方式,我有我的生活方式。我现在要说的是,我一直在向孩子提供某些帮助——几乎是他需要的一切。但他对什么也不感兴趣。如果他跟你们那班人在一起能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那就不一样了。”

“你说起话来好像我竭力想让汤姆跟你作对似的。”

“你是这样做的。”

“如果你指的是我经常说到你的生活方式,你的价值观,你生意上的成功等等这一切,当然,那样的话我是说过的。我为什么应该对自己所相信的那些事闭嘴呢?我是经常说,那就是你的父亲,你必须学会理解这个世界,它毕竟是存在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