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四月六日(第13/35页)

“那肯定了,”我说,“只要你守规矩,按我说的去做。”

接着艾尔到了店铺前头,他戴上了帽子,(25)并且说道:“我打算走路去罗杰斯店里随便凑合吃点快餐。我寻思着咱们是没有空回家吃饭了。”

“我们怎么就没空回家吃饭了呢,这是什么状况?”我说。

“镇子上有戏班子来演出了,全都闹腾起来了,”他说,“今天他们有一个下午场的表演,大家伙儿全都想早早地做完生意,好赶去看演出呀。所以咱俩就在罗杰斯店里凑合吃顿快餐吧。”

“随便你,”我说,“那是你自己的肚子。你乐意为你自己的业务受点委屈,我对此没啥想法。”

“我寻思着你这个人大概一辈子也不会为了做什么买卖而受委屈吧。”他说。

“那可不一定了,如果是为了杰生·康普生的买卖,那我就很乐意。”我说。

所以当我走回到店铺后面打开那封信的时候,唯一让我吃惊的是里面附着一张邮局的汇单,而不是她之前所说的支票。是的,先生,女人真的没有一个是可信任的。别忘了我冒了多少风险,冒着被母亲发现她每年回来一两次的风险,而且为了这个我还得跟母亲扯那么多谎话。这就是你对我的感激之情。看来我真是没猜错她的心思,她大概会知会邮局:除了昆汀之外,任何其他人都无权兑现这张汇款单。一下子就拿五十块钱给这么屁大点的丫头。为什么在我满二十一岁之前压根儿连见都没见过五十块钱长啥样子呢,别户人家的小男孩们下午都闲着没事,礼拜六还能玩上一整天,而我却得待在店子里打零工。正如我之前所说的,她这样背着我们把钱汇给她女儿,又怎么能指望别人能管得住她呢。我早说透了,她和你都出身在一样的家庭,在同样的抚养方式下长大。我琢磨着,小昆汀平时需要些什么,母亲应该比你更清楚一些吧,你甚至连自己的家庭都没有呢。“如果你想给她钱,”我说,“你寄给母亲就行了,别直接汇给她。几个月前我为你冒了一次险,就当你还我这个人情,你得按照我说的去办,否则这事儿就拉倒。”

然而正当我要起身去办那件事时,如果艾尔以为我也会冲去街上狼吞虎咽地啃几口两毛五一客的让人消化不良的快餐,那他可就真是个大蠢蛋。也许我不是一个坐在桃花心木办公桌前面把双脚放在桌子上的大老板,可我收了工钱也只限于在这个地方干活,如果连我下班之后想过一过文明生活这都要插一手的话,那我就要另谋高就去了。我能够脚踏实地,自力更生;我不需要扶着任何人的桃花心木办公桌才能立足社会。所以正当我刚刚要开始着手办那件事的时候,我又必须丢下手头的事情,一路小跑着赶过去给某个乡巴佬取一毛钱的钉子,或是类似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接着我就会看到艾尔往嘴里塞了个三明治,在往回走着,而偏偏这个时候我发现空白支票都用完了。我想起来了,本来我想去多领一些,但现在已经太迟了,然而这时候我一抬头,正好看见小昆汀来了。她从后面进来了。我听见她正在问乔伯我在不在店铺里头。我刚刚来得及把东西插进抽屉里,关上抽屉门。

她绕到我桌子边。我看了看手表。

“你已经吃过饭了吗?”我说,“现在才刚十二点;我刚刚才听到钟敲了十二响。你肯定是飞奔回家,又扑了过来。”

“我不打算回家吃饭了,”她说,“今天是不是有寄给我的一封信啊?”

“你这是在等来信?”我说,“真没想到,你还有会写信的甜心男朋友?”

“是妈妈寄来的信,”她说,“是不是有一封妈妈寄给我的信?”她两眼盯着我看。

“有一封她写给她母亲的信,”我说,“我没拆开来看。你得等她拆了信才知道写了些啥。我寻思着她应该会让你看吧。”

“杰生,请告诉我,”她说,压根儿不理我说了什么,“到底有没有我的信?”

“你到底怎么啦?”我说,“我还没见过你为了谁而这么焦虑过呢。你肯定是想她寄钱给你吧。”

“她说了她——”她说。“杰生,请告诉我,”她说,“到底有没有我的信?”

“不管怎么说,你今天肯定是已经上过学了,”我说,“在那种地方,他们会教你说‘请’字。你稍等一下啊,我先去招待一下客人。”

我走过去招呼客人了。等我转过身回去就看不见她了,她躲在桌子后面。我跑了过去,我赶快跑了过去。我急匆匆地绕到桌子后面,一把捉住了她,此时她的手正从抽屉里缩出来。我握着她的手,使劲地把她的手指关节往桌上磕着,直到她松开了手,我把信从她手中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