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四月六日(第15/35页)
“你能让我看一眼吗?”她说,“我真的只想看一眼而已。无论上面写着多少钱,我就只要十块钱。余下的钱都归你了。我只是想看一眼。”
“刚才你那么急躁,我真不能让你看,”我说,“你要学会这一件事,也就是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你把名字签在那条线上吧。”
她拿起了钢笔,但是她只是站在那里,脑袋垂了下来,握着钢笔的手在颤抖个不停,根本就没签上字。这可真像她亲妈。“啊,上帝啊,”她说,“啊,上帝啊。”
“没错,”我说,“如果你任何事情都学不会,那你就必须学好这一件事。赶快在这里签字,然后赶紧给我离开这里。”
她签字了。“钱在哪里?”她说。我拿起那张汇款单,吸干了上面的墨汁,好好地放进了我的口袋了。然后我给了她十块钱。
“现在你赶快回学校去上下午的课,听见了没?”我说。她没有回应我。她把那张钞票放在手里捏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就好像这只是一块破布或什么东西。她从店铺里走了出去,这个时候刚好碰上艾尔走了进来。他和一个客人一同走了进来,他们在店铺门口站住了。我整理好东西,戴上了帽子,走到店铺门口。
“事情多得忙不过来吗?”艾尔说。
“也没太多啦。”我说。他朝着店铺外头看去。
“在那里停着的那辆是你的车吗?”他说,“你最好别赶回家去吃饭了。在演出开始之前我们肯定还有好一阵子要忙活的。你就去罗杰斯的店铺里吃个快餐呗,回来把票据放抽屉里就行了。”
“实在太感激了,”我说,“但我琢磨着我养活我自己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总是喜欢把守在这个地方,就像一只老鹰似的看守着这扇大门,直到我吃完饭又回来了。好吧,这一次他可得在门口多守一阵子了;我已经尽我所能表现得最好了。至少在我说“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干活”之前;你现在要记住赶快弄一些空头支票过来。但是在这欢呼雀跃的节日(26)气氛中还能指望谁记住什么事情呢。而这个该死的马戏团凑巧今天又来镇上演出,我今天除了要赚钱保证一家人的吃喝之外,我还得去镇子里搜罗出一张空白支票来,而艾尔又像一头老鹰似的看守着这扇门。
我走进印刷店,说是我想跟个朋友开个小玩笑,但是老板说他那里没有这样的东西。然后他让我去那家残破的歌剧院找找看,他说之前那家老的商农银行破产的时候,有人把一大堆废纸和破旧物品都堆在那个地方了,于是我为了避免让艾尔看见我,我迂回曲折地绕了好几条小巷子,最终找到了老头西蒙斯,从他手上拿到了钥匙,进了那个地方翻找了半天。终于让我找到了一本圣路易斯银行的空白支票。当然这次她还是会拿起来仔细瞧个半天的。但也不得不就这么办了。我再也不能浪费任何一点时间了。
我回到了店铺里头。“刚才忘记了拿几张单据,母亲想去银行办点事。”我说。我走到办公桌前面,填妥当了支票。我想赶快把这一切都弄好,我心里想着,她的眼神越来越不济了这其实还是件好事,否则家里养着那么一个小骚货,像母亲这样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妇女,可真是有得闹腾了。我对她说,您和我一样,心里跟明镜似的,都清楚她长大以后会变成怎样的人,如果您只是看在父亲的分儿上非要把她留在家里养育成人,这也是您的事。结果说到这一步她又要开始哭个不停了,说不管怎样这也是她的亲生骨肉啊,所以我就赶紧说,行了行了。您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只要您做了决定,无论是怎么样的我都能接受。
我把信套进信封里,粘好信封背面,然后走了出去。
“你千万别一不留神就跑出去太久了。”艾尔说。
“好的。”我说。我走进了电报局。那群聪明人都聚集在那里。
“你们中谁已经发财赚到一百万了啊?”我说。
“就这么个熊市,谁能搞出什么大动作?”医生说。
“现在什么行情啊?”我问。我挤进去瞧了一眼。比开盘价又低了三个点。“你们这群小伙子不会因为棉花行情下跌这点屁事儿就受打击了,对吧?”我说,“你们都是聪明绝顶的人才啊,不至于成这样吧?”
“聪明个屁,见鬼去吧,”医生说,“十二点那一会儿就下跌了十二个点。让我输得一干二净了。”
“十二点?”我说,“该死的为什么没人跟我通风报信啊?为什么你们都不让我知道啊?”我冲着那个报务员只嚷嚷。
“行情怎么来的,我就怎么播报了呗,”他说,“我们这里又不是地下交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