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四月六日(第16/35页)

“你不是很机灵的吗,是不是啊?”我说,“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你竟然都抽不出一点时间来给我打个电话。要不然就是你这遭天谴的电报公司是和东部的投机大鲨鱼们在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一声不吭。他装出一副他很忙碌的样子。

“你现在翅膀长硬了,胃口也变大了,小裤子容不下你这个大屁股了,”我说,“你要明白首要事情就是你以后就要去卖苦力谋生了。”

“你这是怎么了?”医生说,“你不是还赚了三个点嘛。”

“是啊,”我说,“要是我早上及时抛出的话。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这件事吧。你们这一群小伙都赔钱了吗?”

“有两次我都差点儿赔了进去,”医生说,“还好我转向很快速。”

“哎呀,”艾·欧·斯奈普斯(27)说,“我这次运气不错;我寻思着好运气过一阵子总得来照顾我一次吧,这挺公平合理吧。”

于是我离开了,让他们那群人互相之间按五分钱一个点的价钱倒来倒去。我找到了一个黑鬼,我站在街角等他,让他去把我的车子开过来。我从这里看不到店铺的大门,所以我没办法看见艾尔一边瞅着钟,一边在大街上扫来扫去地找我。过了差不多一个礼拜那么长的时间,那个黑鬼才把车子开了过来。

“你这该死的到底把车子开去什么地方了?”我说,“四处兜风想在那些黑人娘儿们面前出风头,对吧?”

“我已经尽可能笔直地开过来了。”他说,“因为广场上到处都是马车,我非得绕着广场兜一个大圈子才能过来呀。”

我发现真是每一个黑鬼都能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到无懈可击的辩解。但是其实只要一有机会开上汽车,他绝对百分之百要开出去炫耀卖弄一番。我坐进了车里,绕着广场兜了个圈子。我瞥见了艾尔在广场的那一边,正守在大门口。

我径直走进了厨房,让迪尔希赶快抓紧时间开饭。

“昆汀还没回家呢,”她说。

“她没回家又怎么了?”我说,“你下次是不是还打算告诉我说拉斯特还不太想吃饭呢。昆汀知道这个家里几点钟开饭。你现在赶紧做饭吧。”

母亲待在她自己屋里。我把那封信递给她。她打开了信,把那张支票拿了出来,她坐了下来,手里捏着那张支票。我走过去在屋角拿起一把煤铲,递给了她一根火柴。“赶快吧,”我说,“把它烧了吧。您马上又要哭起来了。”

她接过了火柴,但没有点燃它。她呆呆地坐着,眼睛盯着那张支票。正如我一早预料到的样子。

“我真不想那么做,”她说,“多了昆汀这张嘴吃饭,增加了你的负担……”

“我觉得咱们会撑过去的,”我说,“来吧。点燃它吧。”

但她就只是坐在那里,手里捏着支票。

“这张是另外一家银行的,”她说。“之前的支票都是印第安纳波利斯的一家什么银行的。”

“没错,”我说,“女人们天生办事就这德行。”

“办什么事?”她说。

“在两家不同的银行里存钱呗。”我说。

“哦。”她说。她盯着支票看了好一会儿。“知道她日子过得这样,我还是挺高兴的……她有这么多……上帝会懂得我这么做是对的。”

“快点儿啦,”我说,“赶紧了结这件事吧。让这个大玩笑告一个段落吧。”

“大玩笑?”她说,“我心想的是——”

“我从来都觉得您每个月烧掉两百块钱这绝对是个大玩笑,”我说,“行了,赶紧吧。您这是想让我再划一根火柴吧?”

“我其实可以尽量说服自己接受这些支票的,”她说,“为了我的子孙着想。我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傲气的。”

“您这人可真是永不满足啊,”我说,“如果那样做了,您知道没法原谅自己吧。您早就那么做了,那就好好地继续这么做下去吧。咱们的日子还撑得下去。”

“我每件事都听你的话,”她说,“但是有时候我会害怕,这样做是不是剥夺了本来正正当当应属于你的钱呢。大概我会因为这件事受到惩罚。如果你希望我收下支票,我也能压下自尊接受它们。”

“您都坚持烧支票烧了十五年了,现在又开始想接受了,这又有什么好处呢?”我说,“如果您继续这么烧下去,您一点损失也没有,但是如果您从现在开始接受支票,那您不就损失了五万块钱吗。我们不就是勉强维持生计直到今天吗?我也没看见您住进贫民窟里啊。”

“说得没错,”她说,“我们巴斯康家族的人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当然更不用说是来自一个堕落荒淫的女人的施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