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16/78页)
“好呀,那么说,”帅克说,“他已经蹲了七天了。”
“他一直是非常小心的,”帕里威茨太太抽抽搭搭地说,“他总是说自己非常小心。”
酒吧里的客人维持着一种执拗的沉默,仿佛帕里威茨的幽灵就在屋里游荡,叮咛他们更要谨慎。
“谨慎是智慧之母,”帅克在桌上一杯啤酒边坐下。啤酒泡沫里有些小窟窿,是帕里威茨太太捧着杯子给帅克送来时由眼泪滴成的。“我们活在这样的时代不能不谨慎。”
“昨天我们举行了两次葬礼,”圣奥博林乃的执事更换着话题。
“那就是说有人死了?”另一位顾客说。第三位顾客又问:
“葬礼有灵柩车吗?”
“现在仗已经打了起来,”帅克说,“我倒想知道部队的葬礼会是个什么样子。”
酒客们起身付了账,一声不吭走掉了,只剩下帅克跟帕里威茨太太在一起。
“我真不能相信他们会把一个无罪的人判了十年,”他说。“无罪判五年的事我倒听说过,但是十年太过分。”
“唉,你看,他什么都承认了,我那老头,”帕里威茨太太抽抽搭搭地说。“他在这儿说的关于苍蝇和画像的话他在警局和法庭上都承认了。审判时我是证人,可是他们说我跟他是夫妻关系,可以放弃作证。那么我再作证又有什么用?一谈夫妻关系我就吓坏了。我担心会惹出别的祸事来,便放弃了作证,而他呢,可怜的老头子,就那么望了我一眼!那一眼我是到死也忘不了的。判决之后他们要押走他。他在走廊里似乎发疯一样对他们大叫了一声:‘思想自由万岁!’”
“白瑞特施奈德先生就再也没有来过?”
“来过好几回,”帕里威茨太太回答。“喝一两杯啤酒,问我谁到过这里,也听大家谈足球。大家一见他出现就啥话也不讲,只讲足球。他老在抽搐,好像随时都可能发疯,抽起筋来。这段时间他只抓住一个从扑里齐纳街来的帏垫商人。”
“那只是个训练问题,”帅克发表意见,“那帏垫商人是个笨蛋吗?”
“很有点像我丈夫,”她哭着回答,“白瑞特施奈德先生问他会不会对塞尔维亚人开枪,他说他不会打枪。不过他有一回上靶场,也花过一克朗打过枪。于是白瑞特施奈德先生掏出了笔记本,我们全都听见他说,‘好呀,这又是一桩地道的叛国案!’那位从扑里齐纳街来的帏垫商人就这样给带走了,从此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的人可多了,”帅克说。“给我一杯朗姆酒好吗?”
帅克正喝着第二杯朗姆酒,白瑞特施奈德进了酒店。他匆匆瞥了一眼柜台和空落落的房间,就在帅克身边坐下,叫了一杯啤酒,等着听帅克说话。
帅克从报架上取下一张报纸,看着广告栏的最后一页,说:
“真没有想到,你看看!拉辛涅伏斯附近的斯特拉思科夫街五号有一位秦佩拉先生要卖地呢,九亩地,去学校和火车站都方便。”
白瑞特施奈德哒哒地敲着指头,转身面向帅克:
“你也对土地感兴趣,我很意外呢,帅克先生。”
“啊,原来是你呀?”帅克跟他握手说。“刚才我倒没认出来,我记忆力忒差。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上次是在警察总局的接收室分手的。那以后你在做什么?常来这儿吗?”
“我今天是专为找你来的,”白瑞特施奈德说,“在警察总局我听说你是卖狗的。我要买一头可爱的冰麝狗或是小庞犬〔33〕之类的。”
“哪一种狗我都能给你弄到,”帅克回答。“要纯种的还是常见的杂狗?”
“我觉得只有纯种好,”白瑞特施奈德回答。
“干吗不搞条警犬?”帅克问。“搞一条能立即嗅出气味,找到犯罪现场的?维硕威策有个屠夫就有一条。他还拿那狗拉车。你很可能说那是专业不对口。”
“我想要一条小庞犬,”白瑞特施奈德冷冰冰地坚持道,“一条不咬人的小庞犬。”
“那你是想搞条没牙的?”帅克问,“我知道德依维采有个酒店老板就有一条。”
“那我还是要一条小冰麝吧,”白瑞特施奈德回答,他只有粗略的犬学知识,如果没有警察总局的命令他是绝不会来搞什么养犬活动的。
但是给他的指示很准确、清楚、坚定——利用做买狗的生意跟帅克混熟。为此他有权选择助手和处理买狗的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