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45/78页)
“可那就得拿军事当局作牺牲,肯定,”帅克严厉凶狠地说,“为你那份恩赐感谢上帝吧!绰特波日有个叫皮封卡的人。他在一根牛绳偶然落到他手里,后面还牵着一头别人的母牛时,也认为是上天的恩赐呢。”
一席话把可怜的老先生说得魂飞魄散,只想尽快穿好衣服,了却这层干系,再也不为自己辩解了。
维硕威策的神父还在睡觉,被吵闹一惊醒就骂人,因为他睡意矇眬之间只以为是有人叫他去给谁举行临终仪式。
“他们真不该拿临终涂油礼来烦人,”他不情愿地穿着衣服嗷嗷叫着。“人家睡得正香,偏偏有人会想到去死。然后还得你为费用的事去讨价还价。”
他们就像这样在客厅里见了面。一个是维硕威策的天主教信徒的代表,一个是上帝在人间的军事当局的代表。
不过,归根到底也只是老百姓和军人之争。
在教堂神父提出那野地经台不属于沙发时,随军神父便宣称要是那样讲的话,那经台就更不属于教堂的圣器室。教堂是只有老百姓才去的地方。
帅克发表的意见很多,大意是:只要军事当局愿意拿钱把个穷教堂打扮起来,简直是易如反掌。他说“穷”字时是加了着重号的。
最后,他们来到了教堂圣器室,教堂神父交还了野地经台,得到了以下的收据:
收到偶然进入维硕威策教堂的野地经台一架。
随军神父奥托·卡茨
这架有名的野地经台是维也纳的犹太人莫利茨·马赫勒的公司制造的。那公司制造弥撒所需的种种附件和其他宗教用品,比如念珠和圣徒像等等。
野地经台由三部分组成,大量使用了假黄金,跟神圣教堂的光辉一样。
没有相当的独创性是不可能认出那三部分画实际上表现了什么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经台即使是非洲赞比西河的异教徒也可以使用,即使是布里亚人〔65〕和蒙古的巫师也同样可以使用。
经台上的绘画色彩刺目,远远看去像是给铁路员工检验色盲的色点表。有个形象倒很突出——一个带有光环的裸体,身子快变成了绿色,像教区神父那已经腐烂开始发臭的鹅鼻子。谁也没有对那圣徒做什么,相反,圣徒两边倒有长翅膀的生物。据估计想表现的是天使,但是谁看了都有一种印象:这个神圣的裸人因为两边的陪伴而恐怖得大叫了,因为两个天使都像童话里的妖魔,是长翅膀的山猫跟《启示录》上的野兽的杂交种。
对面一幅是打算表现圣父圣灵圣子三位一体的画。大体说来画家还没有把鸽子画糟,他画出的是一种鸟,可以叫鸽子,也可以叫微安道白母鸡〔66〕。上帝天父像美国惊险电影里装扮出来给观众看的西部蛮荒的土匪。
另一方面,圣子却是个快活的小青年,肚皮很漂亮,裹在一条像是浴裤的东西里。总体看属轻佻一族,手上握十字架的手法俏皮,有如握着网球拍。
可是,从远处一看,这些细节却混淆到了一起,仿佛是一列快要进站的火车。
第三幅画表现了什么,却怎么也看不清。士兵们很想解决那哑谜,老为那画争吵。一个当兵的甚至觉得那是撒扎瓦峡谷的风景。但是画下却有德语题词:“圣母玛利亚,上帝之母,怜悯我等。”
帅克在出租马车上把那野地经台放稳了,自己坐到了车夫座旁边。随军神父在车里惬意地坐定,双脚搭在神圣的三位一体头上。
帅克跟马车夫谈起了战争。马车夫是叛逆派,对奥地利军队的胜利发表了种种意见,比如:塞尔维亚人没有给他们好日子过和诸如此类。过税收站时官员问带的是什么。
帅克回答:
“是神圣的三位一体,圣贞女玛利亚和随军神父。”
这时检阅场上的步兵部队等了很久,早已不耐烦了。因为一主一仆不得不到魏廷格那里去取体育奖杯,然后还得到布瑞伏诺夫的修道院去取圣体匣、圣饼盒和做弥撒用的其他附件,包括一瓶圣餐酒。从这事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举行一场擂鼓弥撒可真是不简单。
“我们就这么糊里糊涂应付着,”帅克对马车夫说。
他说得对,因为等到他们来到练兵场台子上摆野地经台的桌子边时,随军神父又发现忘了请辅祭。
在那以前辅祭总是由一个步兵来做的,但是那人却自愿调去当电话兵,上了前线。
“别着急,长官,”帅克说。“辅祭的活儿我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