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在前线(第18/78页)

“安静,老太婆!为了从他身上获得情报我们不能不对他说了各种各样的话。你听见了我们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了,是吗?”

“是的,长官,”佩兹雷卡低声说,声音发抖。

“但是我们所说的一切,老太婆,都是为让他交代而设计的,要让他相信我们。我们成功了。我们要从他那儿得到的东西都得到了。他上了我们的当。”

中士停了一会儿,理了理蜡烛烛芯,眼睛又严厉地盯着佩兹雷卡,严肃地说下去:“你在场,我们让你参与了整个秘密,而那秘密是公事的秘密,你向谁也不能透露,即使到了临死的床上。否则他们就不会同意把你葬进教堂的墓地。”

“耶稣,玛利亚,圣若瑟,”佩兹雷卡哀号起来,“我真倒霉,我干吗跑到这儿来呀!”

“别号叫了,老太婆。起来,到十字架面前来。举起右手两根指头发个誓。跟着我说!”

佩兹雷卡颤巍巍地来到桌子面前,不时地哀号一声,“斯可齐策的圣贞女呀,我干吗跑到这儿来呀!”

满面忧伤的耶稣从十字架上俯瞰着她,蜡烛冒着烟,一切对她都那么狰狞可怕,仿佛不属于人世。她完全昏聩了,膝盖相撞,双手发抖。

她举起手臂,伸出两个手指。中士庄严地、强调地背诵着,让她跟着说:“我在全能的上帝和你,中士,面前发誓:对我在这里所听见看见的一切,直到死去之日也不会提起一个字,即使有人问起也不会。愿上帝帮助我。”

“现在,老太婆,你还要亲一亲这个十字架。”佩兹雷卡在剧烈的抽泣的伴奏下发完誓,虔诚地对自己画完十字,中士又发出命令:

“现在你可以把耶稣受难十字架送还你借来的地方了。告诉他们,我是因为审案才用它的!”

魂不附体的佩兹雷卡拿了十字架踮着脚离开了房间。从窗户上还可见到她不断回头张望着宪兵站,仿佛是想让自己肯定这不是梦,而是她在片刻前有过的平生最恐怖的经历。

这时中士又抄写起报告来。昨晚他曾经补充过的,曾经涂成黑点,又曾经跟字迹一起仿佛纸上有果酱一样舔过的那份报告。

现在他完全重新抄写了一遍,却想起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他又叫来了帅克,问道:“你会照相吗?”

“会。”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带相机?”

“因为我没有相机。”回答诚实而清楚。

“如果你有相机,你会拍照吗?”中士问。

“但愿‘如果’和‘万一’变成‘煮锅’盛到‘碗里’,”帅克简单地回答,平静地忍受着中士脸上那困惑的表情。中士的头又开始疼了。他再也想不出问题,只好问:“拍车站照片困难不?”

“比别的什么都容易,”帅克回答。“因为车站不会跑,老站在一个地方,用不着你叫它‘笑’!”

于是中士又可以在他的报告里加上以下的话:“兹对2172号报告荣幸作补充……”

中士继续写道:“本人审问时,此人尚交代有以下问题:此人会摄影,最喜拍摄车站。诚然,在此人身上未搜到相机,但不难设想为避免注意,已把相机藏匿在某处,并未随身携带。此一事实业已为其交代证实。此人交代,如有相机自会拍照。”

从昨晚以来中士的头一直疼得厉害。他关于拍照的报告越写越乱。他继续写道:“显然,从此人交代可以看出:其所以尚未拍摄车站建筑及具有战略重要性之其他地点,皆因未带相机。无可辩驳之事实为,如该人携有已藏匿之有关摄影之器械,照片早已拍摄完成。皆因尚无顺手之器械,故未在该人身上搜出照片。”

“这样就够了。”中士说完签上了字。

他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完全满意,自豪地念给准下士听。

“这是一种成功,”他对准下士说,“你看看,报告就该这样写!材料全都写进去。审问,我的朋友,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主要的问题在于能把一切清楚地写进报告,让上峰看得着迷,读得眼睛都鼓出来。把我们这人带来,我们把他的事结束了吧。”

“现在我们的准下士就要送你到皮塞克的宪兵部去了,”他对帅克沉重地说。“按照条例,你确实是该戴手铐的,但你是个规矩人,就不给你戴了。我相信你在路上不会逃跑。”

中士显然为帅克那善良的脸所感动了,加上了一句:“我希望你不要认为我恶劣。带他走吧,准下士。报告在这里。”

“那么再见,上帝保佑你,”帅克温和地接下去说。“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中士。有了机会我会给你写信的,要是能到这里来,我会来看你的。”

帅克跟着准下士出门上了路。谁若是遇见他们俩,看见他俩那样友好地谈着话,是可能把他们当做偶然同道进城或上教堂的老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