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在前线(第25/78页)


他们会把你们的骸骨留在沙场,

无论是八匹马或二十四个儿郎。”


门开了,牢头出现了,给两人带来了四分之一个军用面包和一点新鲜的水。

志愿兵没有从草荐上起来,只用以下的修辞呼语〔24〕呼唤牢头:“多么崇高,多么美丽,他来访问囚徒了,91团的圣徒阿格涅斯!欢迎你呀,慈悲的天使,你的心满溢着同情,你带来了减轻痛苦的食物和水,它们的重负压弯了你的身子。你所表现的慈悲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在黑牢里你就是个灿烂的幻影。”

“上了团报告会你马上就会忘记你那些幽默的。”牢头嘟哝道。

“留住你的头发吧,你这可怜的老坏蛋,”志愿兵在木板床上回答。“你最好告诉我们:如果你非得把十个一年制的志愿兵关起来的话,你会怎么办?别摆出那副傻模样了,你玛利安司克军营的牢头禁子。你会囚禁二十,而放掉十个,你这大耗子。基督呀,我要是当了部长,我就送你去参加一场精彩的战争。你明白入射角跟出射角相等的规律。我只要求你一件事:在宇宙里为我指出一个坚实的点,把它给我,我就能撬起整个的世界,包含你,你这个自命不凡的草包!”

牢头连眼珠子都突了出来,晃了一下身子,砰的一声关上了牢门。

“赶走牢头互助会,”志愿兵把面包公平地分为两半,“按照监狱条例第十六条,必须为判决之前的军营囚徒提供十足的军人口粮。可是,统治这儿的却是弱肉强食的蛮荒法则。它的裁决是:谁能先把囚徒口粮塞进肚里,谁最走运。”

帅克跟志愿兵坐在木板床上嚼着军人面包。

“从这个牢头禁子你可以看见战争是怎样把人变成了野兽的,”志愿兵继续沉思。“毫无疑问,在我们这位牢头被征召以前还是个有理想的青年。一个浅色头发的娃娃,文雅而有善心,能保护不幸的人。他村里搞狂欢因为一个姑娘而斗殴时,他能挺身而出。毫无疑问,那时候谁都尊重他,可现在……上帝,我真恨不得一拳揍在他腮帮上,拽住他脑袋往木板床上撞,再把他头冲下扔进茅坑去。而这,老兄,就证明了军事活动是怎样把人彻底变成了野兽的。”

他开始唱了起来:


在遇见那一个炮兵之前,

她就连魔鬼也都不畏惮。


“老兄,”他继续说,“如果我们从亲爱的王国的角度看这一切,就可以得到无可避免的结论:目前的情况跟普希金的叔叔时代完全一样。普希金是这样写他叔叔的:既然他已是快要死去的鸭子,也就没有别的事可做,只能:


老是叹气,老猜测一个问题:

魔鬼要何时才把你抓去!


牢门外再次听见钥匙的丁当,管牢的点燃了过道里的油灯。

“黑暗里的一道光明!”志愿兵叫道。“光明照进了军营!晚安吧,牢头先生,向所有的上级转达我的敬意。祝福你好梦连宵。说不定你还会梦见把我让你买香烟的五个克朗还给了我呢,虽然你已经拿它为我的健康干杯了。祝你做个甜蜜的梦,你这个老魔鬼。”

他们听见管牢的嘀咕了些关于明天的团报告会的话。

“又孤独了,”志愿兵说。“我现在要用睡前的时间揭露一个问题:军官和军士们的动物学知识是如何在每天增加着。为了发掘出活的战争新材料,发掘出具有军事意识的炮灰,用以填满大炮的嗉囊,必须对自然史或柯什出版的《经济繁荣的源泉》进行深刻的探索。在柯什的书里每一页上都冒出这样的字:牲口、猪、猪猡。不过我们最近注意到:先进的军事人物正在向新兵引进一些崭新的术语。在11连,阿道夫下士使用了‘恩佳丁山羊’;准下士弥勒(一个喀什佩思基-霍里的德国教师)把新兵叫做‘捷克臭猪’;桑德纳玛军士长把新兵叫做‘牛头癞蛤蟆’或‘约克郡肉猪’,他还许诺要扒掉每个新兵的皮,填制成标本。他说这话时所表现出的专业知识,俨然来自标本剥制世家。我们的上级军官全都是用这种方式向我们灌输对祖国的热爱的。他们使用的特殊教具是:向新兵大呼战斗口号,围着他们跳跃蹦跶,让人想起非洲土著正为剥下无辜羚羊的皮或是吃掉传教士的臀尖做着准备——正在给教士肉拌作料。这类词语当然不会在日尔曼人身上使用。即使桑德纳玛军士长使用了‘一群猪猡’的说法,总会立即补上‘捷克’字样,以免日尔曼人误会为也指了他们。在那时11连的全部军士也都转着眼珠,仿佛是些可怜的狗,因为贪婪过分,吞下了浸满汽油的海绵,呕不出来了。有一次我听见准下士弥勒和阿道夫下士的谈话,谈的是怎样进一步训练国防军士兵。其中突出的字眼是:‘腮帮上两家伙。’起初我还以为他们俩在吵架,德意志的军事磐石快要瓦解了呢。但是我犯了个大错误。他们谈的不过是基层士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