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在前线(第49/78页)
“我得主动出击,”路卡什中尉说,“那个混蛋有什么权利娶那么可爱的老婆。哼,就像个刮了胡子的狒狒。”
他继续写道:
……你的丈夫看了台上整个的淫猥演出,他完全心领神会。但是你,亲爱的夫人,却感到恶心,因为那不叫艺术,而只是令人反感地利用着人类最私密的情绪。
“那女人的乳房多美!”路卡什中尉想着。“干吗不单刀直入?”
你并不认识我,我却这样坦率地给你写信,请你原谅,亲爱的夫人。我这一辈子见过许多女人,但是谁也没有像你给过我这样的印象,因为你的判断和人生观跟我完全一致。我深信你的丈夫是个严重的个人主义者,他拽了你跟他……
“不,这不行,”路卡什中尉自言自语。他画掉了“拽了你跟他”,改写成:
……为了自己的利益,亲爱的夫人,他带你去剧院看表演,而那表演只有他所能够欣赏的那种水平。我不愿意干涉你们的私生活,但是我有坦率的习惯,我惟一的希望就是跟你私下谈谈纯粹的艺术……
“这儿的旅馆不行,我非得带她去维也纳不可,”中尉想。“我要安排出一次差事。”
因此我冒昧向你提出,亲爱的夫人,我们能不能见一见面,彼此光明磊落地了解了解。我马上就要奔赴前线,面对苦难了。而我,如果你能给我怜悯,接受我的邀请,将在战场的混乱中保留对一个跟他心心相印互相理解的灵魂的最美好回忆。你的决定将是对我的命令。你的回答将是我生命中决定性的时刻。
他在信末签上了字,喝光了干邑白兰地,又叫了一瓶,一杯一杯地喝了下去。在读着最后那几行字时,他确实为每句话流泪了。
帅克去唤路卡什中尉时已是早上九点。“启禀长官,你睡过上班时间了。我要到季拉丽西达给你送信去了。我七点钟叫过你,七点半又叫过你,然后又在八点叫过,那时上操的人都走了。可你只一翻身又睡着了。长官……我说,长官……”
路卡什中尉嘟哝了一句什么,又想翻过身去,可是没有成功,因为帅克这次狠狠地推搡着他,吼叫起来:“我要拿那信去季拉丽西达了。”
中尉打了个呵欠:“拿信?啊,对了,拿我的信。这是件非常慎重的事,是我俩之间的秘密,去吧……”
帅克把中尉从毛毯里拽出来,中尉又拉过毛毯裹起了身子,继续睡觉。这时帅克踏上了去季拉丽西达朝圣的路。
要不是他在路上偶然碰见了老工兵佛迪士卡,找到索菩隆街16号其实并不困难。佛迪士卡被征召进了“斯蒂里亚”部队,驻地就在下面的军营里。佛迪士卡多年前曾经在布拉格的纳-波及斯齐街住过,因此在这样的重逢时刻,两人不能不去一趟布鲁克的“黑羔”酒店。那里的女招待露在卡是他的朋友。露荏卡是捷克人,军营里的捷克志愿兵全欠她酒钱。
工兵佛迪士卡是个狡猾的老角色,最近在追求她。他手上掌握了即将离开军营的步兵部队的番号,总在恰当的时刻去看捷克的志愿兵,提醒他们:可不能没有还清酒债就在战争的混乱里消失掉。
“准确地说你究竟要到什么地方去?”两人喝了第一巡醇美的酒,佛迪士卡问。
“是个秘密,”帅克回答,“但是我要告诉你,因为你是我的老朋友。”
帅克向他详细地解释了一切,于是佛迪士卡宣布他是个老工兵,不能扔下他不管。他要跟他一起去交信。
两人谈着往事,其乐融融,对他们说来一切都似乎自然而轻松。大致在午餐时分他俩才离开了“黑羔”酒店。
除此之外他们还坚信自己谁也不怕。在去索菩隆街16号时佛迪士卡表现了对匈牙利人的深仇大恨,一再讲他如何到处跟匈牙利人打架,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跟他们打过架,是什么东西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妨害了他跟他们打架。
“有一回我们在坡斯多伏掐住了一个匈牙利王八蛋的脖子。我们几个工兵是去那里喝酒的,我在黑暗里想用皮带抽他们那椰子壳脑袋——我们早就扔酒瓶打破了吊灯,你看——可是那人突然喊叫起来:
“‘童达,怎么啦,是我呀!是民团16团的蒲尔布拉贝克呀!’
“一个错误以毫发之差躲过了。可我们也拿诺依谢德拉大教堂那几个匈牙利小丑公平合理地消了消气。我们是三周前去看大教堂的。那附近村子里驻扎了匈牙利国民自卫团的一个机枪队。我们偶然进了一家酒店,匈牙利人正在那儿疯狂地跳嚓尔达司舞,叫得喉咙都快破了:‘法官,法官,法官先生,’或是‘乡下姑娘,姑娘,姑娘,’〔51〕我们在他们对面坐下了,但是把皮带放在桌上,心想,‘王八蛋,为了这姑娘我们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们’。马上,一个叫美斯德利克的人,拳头大得像白山,自己就踏进了舞场,从一个正在跳舞的王八蛋手上拉走了一个姑娘。姑娘们都很漂亮,胖乎乎的小腿,你知道,肉滚滚的屁股,美丽的大腿和眼睛。从那些匈牙利王八蛋搂紧她们那样子我们能看出,姑娘们乳房都丰满结实得像皮球。她们跳得非常刺激,也很娴熟。我们的美斯德利克就在这时跳进了场子。他正打算从一个民团手上拉走一个最漂亮的姑娘,那人却嘀咕了几句什么,于是美斯德利克立即给了他腮帮上一拳,那王八蛋倒下了。我们大家马上抓起皮带卷在手上,不露刺刀,跳进了人群。我叫了一声:‘不管有罪没罪,一个个都给收拾了!’那以后的打呀,就像房子起了火。他们开始跳窗户,但是叫我们抓住腿,又拽回了大厅。只要不是我们的人,每一个都给揍了个稀里哗啦。他们的村长和宪兵想干预,屁股上也挨了揍。酒店老板开口骂起德国话,指责我们搅乱了舞会,也挨了揍。随后我们满村子搜索想跑掉的人。比如躲到下面村子草料楼的干草里的一位班长——那是他女朋友给我们报的信,因为他跟别的姑娘跳过舞。那姑娘看上了我们的美斯德利克,跟他上了通到季拉丽西达的林阴道。沿途有好些草垛,她把他拉进了一个草垛,然后却要他给她五个克朗。但是他只给了她腮帮上一拳头,便赶到营地前的山坡上追上了我们。他告诉我们,他还以为匈牙利女人身子里有火呢,但是这条母牛却死板得像木头,一直都在嘀咕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