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光辉的败绩(第73/77页)
“‘啧!啧!真可怕,’已经去世的布谦内克中尉说,‘你似乎是想找嘴巴挨了吧,你这个讨厌的王八蛋。你倒可以高兴,因为我给你的将是一个地球上的普通嘴巴,如果我给你的是一个月亮上的嘴巴,你那轻飘飘的身子就会飘到辽远的阿尔卑斯山去,撞碎在那里。我要是给你一个沉重的太阳嘴巴,你的军服就会变成豌豆汤,你那脑袋就会飞到非洲的什么地方去了。’于是他给了这位万事通一个地球嘴巴,万事通哭了起来。我们继续行军。但是万事通在整个行军过程里都哭诉着人类尊严或诸如此类的事,长官,他抱怨说他们把他当哑巴畜生待。然后中尉又送他去接受处分。他们把他关了十四天。他还要蹲六个星期,但是不再蹲了,因为得了疝气。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让他在军营里的双杠上去做转体,他做不了,被定为装病,死在了医院里。”
“这事确实非常特别,帅克,”路卡什中尉说。“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有一种习惯,用特别贬损人的方式议论军官阶级。”
“啊,不是那样的,”帅克真诚地回答。“我只想告诉你在部队里人原来是如何让自己走上绝路的,长官。我刚才谈起的那个人以为自己受的教育比中尉高,就想用他关于月亮的谈话在部队的眼里贬低中尉,因此挨了那个地球嘴巴。他这一挨打,大家叹了口气,也就放了心,谁也没有再在乎了。相反,只觉得高兴,中尉那个地球嘴巴的玩笑开得很妙,真是所谓的‘转危为安’。人呀,就是要能突然想出妙招来解决问题。在布拉格的卡尔美莱特修道院对面,长官,多年前有一个叫颜诺牧的先生开了个卖兔子和鸟的铺子。他开始跟一个叫比莱克的书籍装订商的女儿逛街了。比莱克先生不赞成两人来往,就在酒店公开宣布,如果颜诺牧先生向他的女儿求婚,他就要以全世界从没见过的架势把他打下楼去。颜诺牧先生喝了一气酒,给自己壮了胆,大模大样去见比莱克先生了。比莱克先生拿了一把大刀在大厅接见他。那刀是用来切书的,像砍刀。他对颜诺牧先生雷一样地吼叫,问他想要什么。就在那个时刻颜诺牧先生打了一个十分响亮的屁,打得老爷的钟都停了摆。比莱克先生忍不住哈哈大笑,立即跟他握手,此后剩下的就只有‘欢迎,亲爱的颜诺牧先生,请进,请坐,如果裤子没有拉脏的话。你看,我毕竟不是坏人。没有错,我原来是想赶你出去的,可我现在看你倒是个很和蔼的绅士。你的确是个稀有人物!我是个装订书本的,读过许多小说和故事,可从来没有见过未来的女婿有像这样作自我介绍的。’比莱克先生笑得很厉害,肚子都几乎笑破了。他不断快活地说,他觉得跟颜诺牧就像从出生那天就认识的样子,是天生的兄弟。他立即递给他一枝雪茄,叫人给他取来了啤酒和香肠,还叫来了自己的老婆,把他介绍给了她,而且把那个屁的全部细节讲给她听。但是他老婆只吐了口唾沫就出了房间。随后他又叫来了女儿,告诉她这位先生是在什么什么处境之下来向她求婚的。女儿立即哭了起来,说她不想认识他,甚至不愿意见他。这样,两个人再没了办法,只好喝完啤酒吃完香肠分手。以后那事在比莱克先生常去的酒店里让颜诺牧先生丢尽了脸。最后,在城里那整个地区,他除了‘屁滚尿流颜诺牧’就再没有别的名字了。关于他如何终于‘转危为安’的故事到处流传。”
“人类的生存,启禀长官,是如此地复杂,跟它一比较,个体的生命只不过是区区的灰尘。打仗以前有一个警察中士霍比西卡先生。他常常到纳—波及斯齐街的圣餐杯酒店去。那里还有个常客,是个编辑。他收集断了腿、被车碾伤或是自杀的人的故事在报纸上报道。那是位快活的先生,到警察局去比到自己编辑部去的时间还多。有一天他让警察中士霍比西卡喝了个酩酊大醉,在厨房跟他交换了衣服。于是警察中士穿上了便衣,而编辑则变成了警察中士。编辑出发到布拉格街上巡逻去了——他只需要遮好手枪上的号码。在原来的温策斯拉思监狱后面的瑞思罗瓦街,他遇见了一个年长的绅士,头戴高顶丝礼帽,身穿毛皮大衣,半夜三更跟一位披皮草大衣的年长的夫人手挽手走着。两人都忙着回家,没有说话。那编辑抢前几步,对着那位先生耳朵说:‘别嚷嚷,否则我就把你关起来!’想想看,长官,那两人有多么吃惊!他们向他解释说一定是出了误会,因为他们俩是赴省长晚宴才回来。马车一直坐到国家剧院,现在是想呼吸点新鲜空气。他们就住在纳—莫拉尼,离这里不远。他是省长办公室的资深顾问,那太太是他夫人。‘你们骗不了我,’化了装的编辑对他大吼。‘如果你真如你所说是省长办公室的资深顾问,那就更丢脸了,因为你的行为就像个小流氓。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你拿棍子敲打所有店铺的滚珠百叶窗,而她,这个你叫她“太太”的人,也一直在帮你打。’‘但是我根本没有棍子,你看见的。那一定是前面什么别的人。’‘我应该说你是没有棍子,’化了装的编辑说。‘可你那棍子是我亲眼看见你在街角上一个老太太的头上打断的。那老太太提着烤土豆和炒花生从酒店经过!’那位夫人哭都哭不出来了。资深顾问非常生气,说这真是‘粗暴无礼’。可是他们被逮捕了,交给了这个地区的撒莫伐街警察局巡逻队。化了装的编辑告诉巡逻队,这两个人应该带走,送到警察局去。他自己是思瓦逖—金德里齐警察所的人,要出公差去维诺赫拉笛。他是在他俩破坏夜间安静而且闹事时把他们抓住的。此外,两人还犯有侮辱警察罪。他要到思瓦逖—金德里齐警察所办事,一小时后回撒莫伐街警察所。于是那两人被巡逻队带去关了起来。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还在等着那位警察中士出现,可那警察中士已绕了个圈子回到纳—波及斯齐的圣餐杯酒店。他在那里弄醒了警察中士霍比西卡,把已经发生的事很技巧地告诉了他。有人会来调查的,如果他不把他那嘴闭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