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光辉的败绩(第5/30页)
“懂德国话吗?”帅克用德语平静地问。
“懂,”两人回答。于是帅克说:“那就好,你们很幸运!至少是不会在自己人里找不到路了。”
三个人在友好的谈话中来到警卫室。伍尔夫少校在那里跟上尉继续为帅克的命运争论。帅克谨慎地坐在后面长椅上。
最后,少校终于接受了上尉的观点,这人应该在经过一个漫长的过程之后再去“晃荡”。那过程被十分甜蜜地称作“司法程序”。
要是他们征求帅克的意见,帅克是会这样回答的:“很遗憾,长官,你的官阶比上尉高,但是正确的却是他。忙中总有错呗。从前在布拉格,地区法院有一个法官疯了。开始时谁也没有发现,一直到闹出了丢脸的问题,才突然爆发出来。有个人叫兹纳门纳谢克,他在街上遇见了一个神父叫霍尔提克。神父在上宗教课时打过兹纳门纳谢克的儿子耳光。两人见了面,兹纳门纳谢克对神父说:‘你这个混账王八蛋、肮脏的流氓、宗教疯子、长老会的山羊、基督教义的亵渎者、伪君子、穿长袍的假药贩子!’神父便把他告上了法庭。那疯子法官是个非常虔诚的人,三个姐妹都在神父住宅当厨娘,而他又是她们所有孩子的教父。那法官一见这案子,不禁大发脾气,突然气疯了,对被告叫嚷道:‘我以皇帝和国王陛下的名义判处你绞刑,不准上诉。’然后他对监狱看守说:‘霍拉谢克先生,把这位先生带出去绞死。地点你是知道的,就在他们敲打地毯的地方。然后你回这里来,给你赏金!’当然,兹纳门纳谢克先生和看守站在那里没动。但是法官对他们顿着脚大吼:‘你们服从判决不!’监狱看守非常害怕,开始把兹纳门纳谢克先生往下面拖。要不是辩方律师出面干预,叫来了救护车,我真不知道兹纳门纳谢克先生会是什么下场。而且,即使在他们把法官往救护车里塞时,他还在叫喊:‘你们要是找不到绳子,那就用床单把他绞死。床单我们赊给你,半年付款……’”
帅克只好在伍尔夫少校起草的呈文上签了名。呈文大意是:作为奥地利军队现役军人,帅克完全没有外力强迫,穿上了俄国人的军装。对于该行为的后果他完全知道。于是在俄国人撤退后,帅克在战线后方被我野战宪兵捕获,押送驻军司令部。
这一切全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作为诚实的人,帅克不能否认。在起草报告时他曾多次企图作补充说明,希望把情况说得准确一些,但是立即受到了少校的呵斥:“闭上臭嘴,我们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情况是一清二楚的。”
帅克只好敬了个礼说:“启禀长官,我闭上臭嘴,情况是一清二楚的。”
他们把他送到了驻军司令部,那里又把他带走,送进了一间牢窟。那牢房原来是米仓,也是耗子的公寓。地板上至今撒满了米粒。耗子不怕帅克,一直快活地奔跑着,拾着米粒。帅克去取来了草荐。他在黑暗里往四面张望,却发现整整一窝耗子立即钻了进去。耗子们无疑是打算在奥地利腐烂草荐的光荣废墟里安家落户了。帅克开始捶打上了锁的门。来了一个下士,是个波兰人,帅克要求搬到其他地方去,因为否则他有可能压坏了草荐里的耗子,给皇室的财产造成损失,因为军事仓库理的一切都是皇室的财产。
波兰人听懂了他一部分话,便在上了锁的门前用拳头威胁他,骂了一句“狗屁”什么的就走掉了,同时愤怒地叨咕着“害霍乱”之类的话,好像帅克以某种方式侮辱了他。
帅克过了个平静的夜晚,因为耗子显然有自己的过夜节目,对他要求不高。它们在隔壁的仓房举行了庆祝会。那里储存的军大衣和军便帽被耗子一家信心十足、平安无恙地咬了个千疮百孔,因为等到猫这种不领养老金的皇家财产被后勤办公室想起,引进到军用仓库,已是一年以后的事了。在行政登记册上,猫是列入“皇家王室军用仓库猫”一项的,事实上对猫的分级是1866年战争后被废除的一种旧制度的复活。
早些时候,在玛利亚·特丽莎〔10〕统治的年代,猫是在战争期间被引进军事仓库的,那时搞行政的先生们总把自己在军装上玩的花头推到倒霉的耗子身上。
但是,在很多情况之下皇家王室猫也难以尽忠职守。因此,有一次在利奥波尔德皇帝统治下就曾出现过这样的事:六只被派遣到泊霍瑞利茨军用仓库执行任务的猫被军事法庭判处了绞刑。我可以想像得出,那时跟军事仓库有瓜葛的人是怎样用袖子捂着嘴得意暗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