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光辉的败绩(第7/30页)
帅克的伙伴捶门跟警卫商量了一会儿,警卫去了办公室。
不一会儿来了个参谋处的军士长把那人带走了,剩下帅克独自一人。
那条爬虫出门时指着帅克对参谋处的军士长说:“他是我基辅时的老朋友。”
除了给帅克送东西吃,来过人之外,帅克一个人过了整整二十四小时。
到了晚上他倒确信了几个问题:俄国大衣比奥地利大衣暖和,也更宽大;睡觉的人半夜有耗子到耳朵边嗅嗅也没有什么不舒服。在帅克听来,那也就像温柔的耳语。那声音在灰白色的晨曦里把他惊醒了。这时他们来把他带走了。
帅克在那个叫人丧气的早晨被带到了法庭面前,可直到现在他也弄不清那是个什么法庭。军事法庭是没有问题的。不用说上校、少校、中尉、少尉、军士长和步兵了,那儿甚至还坐了个将军。那步兵别的事不做,只给人点烟。
对帅克提出的问题不多。
更感兴趣的是一位说捷克话的少校。
“你犯下了背叛皇帝陛下的罪,”他对帅克大吼。
“背叛罪?耶稣玛利亚呀,什么时候?”帅克叫喊起来。“我对皇帝陛下,我们最沉稳的皇帝,犯了背叛罪,这是什么意思?为了皇帝陛下我受了多少苦呀!”
“收起你的废话。”少校说。
“对皇帝陛下犯下背叛罪可不是废话。我们部队的人是发过誓要忠于皇帝陛下的,而且,正如他们在戏院里唱的,‘我履行了誓言,忠心耿耿。”。’〔11〕”
“材料俱在,”少校说。“都是你的犯罪证据,都是事实。”他指着厚厚一摞文件。
主要材料就是塞进帅克牢房里来的那人提供的。
“那么你仍然不肯招供?”少校问。“归根到底你自己也承认了:你以奥地利武装力量现役军人的身份自行穿上了俄国人的军装。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被迫穿上的吗?”
“没有被迫。”
“是自愿的?”
“是自愿的。”
“你知道你失踪了吗?”
“知道。91团的人肯定已经在找我了。但是长官,你能不能允许我谈谈有人是怎样自愿穿上了别人的衣服的?1908年7月的某一天,布拉格市扑里齐纳街的书籍装订工波热切其到兹布拉斯拉夫去洗澡,那是贝龙卡河的老河道。他把衣服脱在杨柳树丛里,到了水里洗得非常惬意。后来又来了一位先生跟他一起洗。两人吹起牛来,吹得很快活;又彼此泼水,躲来躲去,一直闹到黄昏。然后那陌生人出了水,说是必须回家吃晚饭了。波热切其先生又在水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到柳树丛里拿衣服。可他在那里发现的是流浪汉的一身破烂,还有一张纸条,写了以下的话:
我想了很久:我们在水里玩得那么快活,我该拿吗?不该拿吗?我只好扯一朵雏菊的花瓣决定。最后一瓣说的是‘该!’因此我就跟你交换了衣服。你不用害怕穿它,一个礼拜前它在多布瑞喜的地区宪兵站灭过虱。下一回跟人洗澡可得小心。到了水里每个光着身子的人都像国会议员,可他很可能是个杀人犯。你就不知道自己在跟什么人一起洗澡。好了,黄昏时的水是最好的,再下去泡泡吧,让头脑清醒清醒。
波热切其先生没有办法,只好等到天黑,然后他穿上流浪汉的破衣往布拉格方向走去。他回避了地区的大路,只走穿过田野的小径。在路上却碰到了从胡霍来的宪兵巡逻队。巡逻队把他当做流浪汉抓了起来,第二天送到了兹布拉斯拉夫的地区法院,因为任何人都可以说自己是布拉格扑里齐纳街16号的书籍装订工约瑟夫·波热切其。
听不懂几句捷克语的文书以为被告在交代同案犯地址,又用德国话问了一次,“地址没错?布拉格扑里齐纳街16号的约瑟夫·波热切其先生?”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住在那里,”帅克回答。“但1908年是的。他装订得非常好,但是要花很长的时间,因为他要先读完全书再照内容装订。他要是给那书装上黑边,意思就是那书谁也不用读,你就知道那小说的结局很糟糕。你说不定还要更多的细节?顺带说一句,他常常坐在乌—伏雷库里,把人家送来装订的书的内容告诉别人。”
少校走到文书身边,跟他悄悄交换了几句意见。文书在记录里画掉了那位被认定的新的阴谋家约瑟夫·波热切其先生。
然后那奇怪的法庭程序继续下去,其方式跟芬克·冯·芬肯什坦将军所主持的那次简易军事法庭审判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