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光辉的败绩(第9/30页)

在整个争议过程里,帅克始终在两个背刺刀的士兵监视之下站在走廊里。然后他被再次带到法庭面前,再次被问起他究竟是哪个团的,然后又被送进了驻军监狱。

在这次不成功的简易军事法庭审判之后,将军回家躺在沙发上思考着怎样加速整个案件进程。

他有充分信心,很快就可以得到回答。不过这一过程仍然会缺少速度,而速度正是使他的军事法庭与众不同的东西。因为宣判以后还得给被告以精神安慰,不必要地推迟行刑两个小时。

“那也没有关系,”芬克将军心想。“我们可以在宣判之前,在我们得到那个团的回答之前预支给他精神安慰。总之他是会吊起来的。”

芬克将军把随军神父马丁内茨叫到了面前。

随军神父是一位不幸的教理问答师,他来自莫拉维亚农村。因为做他上司的那位教区神父非常恶劣,他才选择了参军的。他是个衷心虔诚的人,一回忆起那位教区神父心里就痛苦。教区神父正在缓慢但肯定地堕落下去。喝起酒来多么像鱼呀,他想。有一回教区神父甚至坚持把一个流浪的吉卜赛姑娘往他的床上塞。那姑娘是神父从小酒店歪歪倒倒出来时在村子附近拾到的。

马丁内茨想像着通过执行任务,向战场上的伤员和垂死者提供精神安慰,来为人们赎罪,甚至为那位堕落的地区神父赎罪。那人晚上回来曾经无数次地叫醒他,对他说:

“延恩,延恩,我亲爱的孩子!我这辈子的快活都在胖乎乎的女人身上。”

他的希望没有实现。他们把他从一处驻军到另一处驻军乱调。他在部队除了每半个月在驻军的教堂做一回弥撒,向士兵们布一次道之外,无事可做。他还得抵挡军官俱乐部的诱惑。跟俱乐部里那些谈话比较起来,他那位莫拉维亚的地区神父的“胖乎乎的女人”简直就像是向保卫天使作的天真的小祷告。

现在战场上发生了重大战斗,需要庆祝奥地利军队胜利时,他就常常被召到芬克将军那里去。因为安排快活的擂鼓弥撒给予芬克将军的快乐不亚于安排简易军事法庭的审判。

恶棍芬克将军是个非常虔诚的奥地利爱国者,他拒绝为德意志帝国或土耳其部队的胜利祈祷。无论德意志帝国在什么地方打败了法国或英国部队,他都在神坛边对他们的胜利置之不理。

但是,哪怕是奥地利侦察巡逻队跟俄罗斯的先头巡逻队发生点小冲突,取得了小胜利,给参谋部吹成战败了整个俄罗斯军团的惊人肥皂泡时,芬克将军就得到了举行欢乐弥撒的机会。倒霉的马丁内茨于是有了个印象:将军不但是要塞司令,而且是帕则密索天主教的最高首脑。

芬克将军还对这类弥撒的程序作出决定。他总喜欢安排得像个圣体节的节日庆祝,外加第八日〔14〕的宴会。

他还有个习惯,望弥撒时,对我主的赞美一结束,他就骑着马从阅兵场上向神坛跑去,大叫三声:“乌拉——乌拉——乌拉!”

马丁内茨是个虔敬而诚实的人,还是至今仍相信主的少数人之一。他不喜欢见芬克将军。

要塞司令给他发布了全部的指示之后,往往要给他倒上点劲头大的东西,还给他谈些最愚蠢的小册子里的最新故事。小册子是德国逗笑报纸《滑稽报》为军队出版的。

他收集了一整套这种小册子,连书名都白痴,比如:《背包里的读听幽默》、《兴登堡故事》、《反映在幽默中的兴登堡》、《背包幽默第二集》、《费力克司·石冷帕笑料集》、《菜烧肉大人》、《战壕趣味开花弹》,或是以下这类垃圾:《双头鹰下》、《皇家王室野战厨房的维也纳肉片》、《受到阿塔·罗喀什激动》。将军有时候甚至唱歌给他听,从他搜集的部队快活歌曲里唱“胜利必属于我”!同时一直给马丁内茨倒劲头大的东西,逼着他喝,也逼他跟他一起猫叫春。然后就谈色情故事,马丁内茨心情沉重地回忆起地区神父,说到出语粗野么,他倒不亚于这位芬克将军。

马丁内茨恐怖地发现他越是去看将军,自己的道德就越是堕落。

这个倒霉的人开始为他跟将军喝的种种饮料感到愉快了。而将军的谈话也缓慢但是肯定地打动着他。他开始喜欢淫猥的念头。由于芬克将军请他喝的恭度硕伏卡、叶拉宾卡和陈年老酒酒瓶上的蜘蛛网,他逐渐忘记了上帝。将军故事里的女人也在每日祈祷书的字里行间出现,在他眼前跳舞。他对到将军那里去的厌恶感逐渐消失了。

起初马丁内茨觉得将军好像是个圣徒依格内休斯·罗耀拉〔15〕,可后来他开始喜欢他了,也让自己习惯了将军那种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