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7页)
女人们恭敬地点了点头,表示愿意。接着修士继续说道:“同我来吧,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小姐的修道院。不过,你们得跟我保持几步的距离,因为人们爱说闲话。要是他们见到一个修道院院长同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走在一起……我是说,同女人走在一起的话,天知道他们会编出多精彩的故事来。”
说罢,他便走在了前面。露琪娅满脸绯红。车夫笑了笑,瞥了一眼阿格尼丝,她也禁不住笑了。院长走了几步,他们跟在他身后,相距十步远。此时女人们便向车夫问道:“那位小姐是谁?”这个问题她们不敢向院长询问。
“小姐,”他回答说,“是一位修女,不过她同其他的修女不同。她既不是女修道院院长,也不是女修道院副院长。因为,据说她是她们当中最年轻的一位,但是她出身于一个世世代代都是名门望族的家庭,她的祖辈是西班牙的一个古老而又尊贵的家族。现在,她的某些家族成员还是王子王孙,所以人们把她称作小姐以显示她贵为小姐的身份。该地区的人都这么叫她,因为人们说以前那个修道院中从没有她这样高贵的人物。即使是现在,她的家族在米兰仍享有很高的声誉,备受人们的尊敬。在蒙扎市更是如此,因为她的父亲,尽管他并没有居住在这儿,是这个地区首屈一指的权贵。因此,她在修道院可以随心所欲、我行我素,就连修道院外面的人也敬她三分。要是她应下某事,就一定能办到。所以要是我们眼前的这位善良的修士能设法将你们托付给她,而她又能答应下来的话,我敢说你们将会像在圣坛一样安全。”
走进小镇门口时,修士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其他几人是否跟了上来。在那个时代,这里一边是一座废弃了的古塔,一边是一座毁坏的城堡,只剩下断壁残垣。或许,只有少数读者仍能记得它们完整的样子。接着,院长穿过城门,朝修道院走去,到达大门口处,他再次停了下来,等待着其他几人。他请求车夫过些时候再来修道院听回音。车夫同意了,向两位女士告了别,她们再三感谢,还请他替她们向克里斯托福罗神甫转达她们平安抵达的消息。院长带着她们进入了修道院的第一进庭院,将他们领进了女管事的房间里,把二位暂托付于她,而他自己一人先去求见那位小姐。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非常高兴地让她们同他一起进去。他回来得正是时候,因为女管事正穷追不舍地询问二人,她们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回避。穿过内庭的时候,修道院院长指点两位女士在那位小姐面前如何表现。“她对你们很有好感,”他说,“她可能会尽力帮助你们的。你们要谦虚,有礼貌。坦诚地回答她的问题。她没问你们时,就交由我应付。”接着,他们穿过楼下的一间屋子便到了修道院的会客厅。在进去前,院长指着会客厅的门对女人们低声说道:“她就在里面。”仿佛是在提醒她们别忘记方才他给她们的忠告。露琪娅之前从来没见过修道院,一进客厅,便四处张望,因为她想找到那位小姐,准备向她施礼。结果她没看到任何人,便疑惑地站在那里。但是,看到院长朝前走去,阿格尼丝跟在他身后,便朝那个方向定睛一看,这才瞧见了一个近乎方形的孔,好似半边窗户,上面有两排牢固的铁窗棂,中间隔着将近一掌宽的距离,窗棂后面站着一位修女。她看上去二十五岁左右的样子。第一眼看去,她很美,但是,这种美丽恰如凋谢、枯萎的花,只留下了残韵,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残败的美。她的头上罩着一块平整的黑纱,从两边垂下,没有贴着脸庞;黑纱下面,一条雪白的亚麻带子半掩着她那白皙莹润的额头;还有一条折成褶状的带子,裹住她的脸颊,在下巴处交叉,然后绕在脖子上,尾端垂至胸口,遮住了她黑色长袍的领口。不过她的额头时不时地皱起,好像在很痛苦地痉挛着,她的两条墨玉似的眉毛也随之迅速地上扬,一挤一挤的。有时,她的两只黑色的眼睛会紧盯着另一个人的脸庞,似乎是在高傲地探查什么;然后又会很快地垂下眼帘,仿佛在寻找一个地方隐藏起来。细心观察的人会以为,她的双目是在乞求爱怜、交流和怜悯。在其他时候,人们又会发现,她的双目瞬间流露出由来已久的、压抑着的仇恨和某种无可名状、凶狠的神情。当她的双目呆呆地停留在眼眶里一动不动时,有人会认为这是一种傲慢的神态,而有的人会认为她正在努力思考着什么事,或是摆脱不了重重心事。这些,都远比周围其他事物更令她全神贯注。她苍白的脸颊长得很精致,但疲惫的神情却使其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她的嘴唇尽管只带了些许红润,但是在她白净的皮肤的映衬下却也娇艳动人,就像她的眼睛那样,显得特别轻盈、灵活,又富于表情,充满了神秘感。她身材苗条,体型优美,但却因某些急促的、不规整的举动而显得过分粗犷,对一个女人,尤其是对一位修女来说,这有损于她美妙体态的风韵。她的衣着,给人一种精心打扮过又不特别讲究的印象,这些都说明了她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修女。她的头饰很注重世俗的雅致,系着带子的前额下,一绺黑色的卷发垂在太阳穴上,这或许是她已经忘记或者故意藐视修道院的戒律,因为在女人进入修道院举行入院仪式时,就得剪成短发,此后也一直不许留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