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7页)
“我相信你说的话,”小姐的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但是我得和你单独谈谈。我自然不是需要了解更多的内情,也不是需要谈及其他的理由,才肯为我们热心的院长效劳。”她彬彬有礼地转向院长,匆忙补充道。“实际上,”她接着说,“我早已想过这件事了,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几年前,我们修道院女管事最小的女儿出嫁了,这两个女人可以暂且住进她空出来的那个房间,顺便把她原来在修道院的小差事应下来。事实上……”此时她向院长示意,要他靠近窗棂一点儿,小声地说道,“事实上,这年成不景气,本来不打算找任何人顶替那年轻女孩的差事,但是我会和女院长谈谈,只要我一句话……而且又是应院长您的要求……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院长刚要表示感谢,这位小姐便打断道:“请不必多礼。必要之时,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请求神甫的帮忙。归根结底……”她微笑着说,但这种微笑里含有一种莫名的嘲讽和苦涩,“归根结底,难道我们不是兄弟姐妹吗?”
说完,她唤来一个女仆(由于她特殊的身份,修道院特地指派了两名女仆供她使唤),叫她去告知女院长她的决定,又唤了女管事到修道院门口,在女管事和阿格尼丝之间协调好了必要的安排。送走了阿格尼丝后,她又和院长道别,把露琪娅一人留了下来。院长陪同阿格尼丝一起走到门口,又顺便给了她一些嘱咐,然后便去给他的好友克里斯托福罗写回信,告知他事情的进展。“那女人真古怪,”他在回府的路上暗自想,“真奇怪!但谁要是懂得如何正确行事,让她为自己做事倒也不难。我的好友克里斯托福罗当然没有想到我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件事处理得如此妥当。那个高贵的家伙,真拿他没办法,时时刻刻都在为别人排忧解难。他有如此好友,能在短时间内帮他把事情办妥算是他的福分了。善良的克里斯托福罗一定会很满意,他甚至也将明白我们这里的人还是有些本领的。”
在一位年老的嘉布遣会修士面前,这位小姐言语举止都十分注意,现在跟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村姑娘在一起,她便不再约束自己,谈话竟渐渐变得稀奇古怪了起来。对于这些谈话我们还是先不描述为好,我们得简单地叙述一下这位不幸之人以前的经历,然后才足以说明她那些不同寻常的神秘的行为举止,并道出一些事实以解释她的行为举止背后的动机。
她是某个亲王最小的女儿,她的父亲是米兰的贵族,被认为是这个城市最富有的人之一。但是他受虚荣心的驱使,过于看重自己家族的头衔地位,总觉得自己的家产只能勉强甚至难以维持自己的颜面。因此他一门心思地想保护自己的财产,至少是现有的财产,不让其在自己的手里有任何的散失。他有多少子女,史书并无明确记载,只提到他把长子留在身边让其继承所有财产,延续香火,而把其余的儿女都统统托付给了修道院,他还规定长子生儿育女后,也得遵照父亲这一既折磨自己又折磨儿女的做法。我们这位不幸的小姐还在娘胎里,她的人生轨迹就已经定了,无法更改。只有一点是待定的:生下来的会成为一名修士还是一名修女,而且这个决定也不须征得他(她)的赞同,他(她)只须问世即可。她出世时,亲王,也就是她的父亲,想给她起一个能立刻让人联想到以一个出身名门贵族的圣女的名字命名的修道院的名字,所以就给她取名为格特鲁德。在她小的时候,父母给她的第一批玩具便是一身修女打扮的布娃娃,之后给她的便是身着修女服的修女雕像。在给她这些东西的时候,总是告诫她要以这些为荣,要像珍爱珠宝一样爱护它们,同时,总是肯定地附上一句:“漂亮吧,啊?”亲王、亲王夫人或是那位唯一在家中抚养的长子,在夸奖小格特鲁德娇艳的容貌时,总会说“多像一位女修道院院长啊!”除了这句,似乎再也找不到别的言辞来表达他们的赞赏了。然而,没有任何人直接对她说:“你长大了就得去做修女。”虽说如此,这个意思是不言自明的,并且每每谈及她未来的命运时都要附带地提到这点。任何时候只要她作出反叛或傲慢的举动——她原本天性如此——家里人就会对她说:“你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不可有这般不合体的行为举止。当你长大成为一名女修道院院长的时候,你尽可发号施令,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有时候,亲王见她太过于我行我素、不拘礼节时,便会责备她说:“嗨,嗨,这样做可有失你贵为小姐的身份哦。如果你想将来能受到别人对你应有的尊敬,从现在起你就得学会矜持。记住!你将来要做修道院的头号人物,因为不管走到哪里,你都顶着高贵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