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5/6页)

唐费兰特花大部分时间在书房里。他的书房里有大量的藏书,几乎有三百卷,而这些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不同学科的著名作品,他或多或少对这些学科都有所了解。在天文学方面,他的知识远远超过一般的爱好者,因为他不仅仅掌握了一些基础的知识和行星的视位、回合和影响之类的通用术语,他还通晓如何恰当地说出有关黄道十二宫、行星运行的最大经纬度、行星的光亮度、距地平圈的高度和行星的飞行及旋转。总之,他能够巧妙地说出关于天文学既确切又深奥的原理。他大概有二十年的时光都生活在那些冗长的争论里,他支持卡尔达诺的科学理论,而又反对一个极其顽固地追逐阿尔卡诺理论的学者。唐费兰特愿意承认古人的成就,但是他无法忍受那些轻视现代人的做法,尽管他们有时看上去振振有词。他也很精通科学的发展史,在有需要的时候,他能够引用那些已经得到证实的著名的预言,也能够很清楚明了地阐释那些没有得到证实的预言,还说明其实这不是学科的过错,而错在那些不懂得如何运用科学的人身上。

他还掌握了足够使他应用的古典哲学,但仍然通过阅读迪奥吉尼斯·拉厄西奥的作品充实自己。然而,尽管这些哲学体系都很完美,但难以同时吸收,因为想要成为一个哲学家,就一定要选择一位哲人。因此,唐费兰特选择了亚里士多德。他曾说过,亚里士多德既非古人,也非现代人,而是一个真正的不受时限的哲学家。他还收藏了现代那些追随亚里士多德的著名哲学家的作品。为了不浪费时间,他从不阅读那些反对亚里士多德的作品,或者说,为了不浪费金钱,他根本不会去买那些作品。当然,这事也有例外,考虑到一些作品在天文学方面的价值,他也在自己的图书馆里为卡尔达诺著名的二十二卷本《论机敏的认识》和其他一些反对亚里士多德学说的作品保留了一席之地。他说,能够写出像《四季的天体运行计算勘正》和《十二名人出生录》这样的著作的人,尽管犯了一点错误,但其作品仍然值得阅读。他说,此人最大的缺点便是过于有才,如果他始终走在正道上,那么没有人能够想象他在哲学方面会取得怎样的成就。在学者们的眼里,唐费兰特称得上是个完美的亚里士多德派,尽管他总是谦逊地说自己学识不佳。他不止一次谦虚地说,世界的一般概念、本质和灵魂以及世间万物的实质都没有想象中那样明确。

对于自然科学,他并没有做深入的研究,而是作为一种消遣方式简单地略过。他读过亚里士多德关于此学科的著作,但并没有进行研究。他凭借这种阅读以及自己不经意间从哲学著作中收集到的相关信息,凭借自己对某些著作譬如波尔塔的《自然的奥秘》,卡尔达诺的三部著作《石头》、《动物》、《植物》,阿尔贝托·马尼奥有关植物和动物的论述及其他一些诸如此类的著作的了解,他已经能够在一大群学者面前崭露头角,随意讲出很多有关医学草本的神奇价值和作用。他能够确切地描绘出女海妖和长生鸟的形状和习性,能够解释为何火蜥蜴被放入火中而不会被烧死;为何一只小鱼有突然使海上的大船停下来的力量和能力;为何露珠在贝壳里会变成珍珠;变色龙如何靠空气生存,并如何慢慢变成了水晶。他还能够解释很多自然界的神奇秘密。

我们的作者说过,唐费兰特对魔法和巫术也颇有研究,这些在当时非常流行,而且正如科学一样很有用处。在这些学科中,事实至关重要,也是最容易得到证实的。显然,他学习这些并没有其他的目的,而仅仅是使自己熟知巫师们那些坑人的艺技以便保护自己。在伟大的马丁诺·德利奥(科学领导者)的指导下,他已能够很在行地谈论那些迷魂汤、催眠术和激怒药及由这三种东西延伸出的无尽的魔法。我们的作者又一次提到,这三种巫术到现在都还十分流行,并造成了一些可悲的后果。

唐费兰特在历史学尤其是世界史方面的学识也很渊博,在这方面他熟知的作者有塔尔尼奥塔、托尔奇、布加蒂、康伯纳和瓜佐,总之,都是些受人尊敬之人。

唐费兰特常常说:“如果没有政治,又何谈历史呢?一个人领着路一直向前走,但若没有人跟着他,那便是徒劳,正如倘若没有政治,历史犹如一个没人做向导的行人。”因此,他也专门在他的书架上为这些统计留了一席地方,在那些鲜为人知的作者里,博迪诺、卡瓦康蒂、桑索维诺、帕卢塔和博卡利尼都很引人注目。然而,在这种科目上,唐费兰特喜欢其中两本书,在某一段时间里,他认为这两本书乃天下奇书,然而,他始终无法确定哪本最佳。在这两本书中,其中一本是佛罗伦萨书记官的《君主论》——唐费兰特先生说:“他的确是一个卑鄙之人,但他的思想造诣很深奥。”另一本是与之同样著名的乔瓦尼·博台罗的《国家机密》——唐费兰特先生评价道:“他确实是一位正直之人,但却也暗藏奸诈之风。”然而,不久以后,也正是我们的故事发生的时候,一部新作品的问世终结了谁是第一的问题。唐费兰特也说,这本书已经超越了先前那两本典范。这本书收集了世上所有的阴谋诡计,并对所有事件都做了粗略的介绍,以方便人们了解。书中所描绘的所有美德,人们都会将它们付诸实践。这本书篇幅不大,但一字千金,一句话,这本著作就是唐瓦雷尼亚诺·卡斯蒂里奥的《执政者》。这位作者是一位很著名的人物,甚至可以这样说,那些伟大的学者都竞相赞扬他,最伟大的政治家也都想让他皈依于自己的旗下。众所周知,教皇乌尔班八世对他极其称赞;红衣主教博尔盖斯恳请他执笔描写教皇保罗五世的事迹;那不勒斯总督唐比特罗·迪·托莱多请他描写天主教国王在意大利发起的战争,但他们都枉费心机。在红衣主教黎塞留的建议下,法国国王路易十三将他提名为史官;萨沃依的卡洛·埃马努埃莱公爵赐予他同样的称号;信仰基督教的国王之女克里斯蒂娜公爵并没有说出一些高尚的词来赞扬他,而只是在一份公文中写道:“他当之无愧地获得了我们时代意大利最伟大的作家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