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5/7页)
在传染病院,尽管每天都有大批人死去,可是其总人数却仍在不断上升。然而,还有一些艰巨的任务,比如确保服务、维护纪律、按规定进行隔离等,简而言之,就是要维护或者建立卫生委员会规定的管理制度。因为,从一开始,正是由于许多病人恣意妄为,加上部分官员玩忽职守、疏忽大意,所有的一切才陷入了一片混乱。卫生委员会和十夫长委员会走投无路,只好求助于嘉步遣会修士,求助于教省代理主教(之所以这么称呼他,是因为他刚接替了前不久去世的教省主教)派一位能干的修士去管理那悲伤的王国。这位教省代理主教向他们推荐了一位名叫费利切·卡萨蒂的修士。该修士正值壮年,因自己的仁慈、热忱、温顺而又坚毅的性格享有很高的声誉。而随后的一切也证实,他的这种声誉是当之无愧的。他的助手米凯莱·波佐博纳利也是一位年轻人,此人严厉而又稳重,其面貌也是如此。人们都欣然地接受了这两位神甫。在3月30日这天,这两人便来到了传染病院。卫生委员会的总负责人带领着他们四处巡视了一番,为了便于他们任职,还召集了服务人员和各个阶层的官员,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宣布说费利切神甫将担任该传染病院的院长,享有最高而且无限的权力。随着该院患病人数的不断增加,其他嘉布遣会修士也纷纷来到此地。他们分别担任主管、忏悔神甫、管理员、护士、厨师、壁橱的看官者、洗衣员,总之,就是一切必要的服务人员。费利切神甫一直勤奋地、孜孜不倦地忙碌着,不分白天和黑夜地去视察走廊、病房,或者其他空旷之地。有时他带着一支长矛,有时又只系着一根苦带。他鼓励每个人,调解每一件事,以平息骚乱,解决纷争,恐吓、惩处、责备、安慰病人。他时时擦干眼泪,可泪水又时时忍不住流下来。不久,他也染上了传染病,病愈之后,他反而更加精神抖擞地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同时,他的许多教友也忘我地、不顾一切地工作着,可是他们却很开心。
诚然,这样专横严酷的治理,是一种非同寻常的权宜之计,异乎寻常的还有这场灾难、眼下这个时代。即使我们对这个时代知之甚少,但单是这一权宜之计便足以作为一个论据、作为一个例子,让我们了解到这个社会是多么的杂乱,管理又是多么的无序了。不过,提到这些修士时,我们应该怀有敬意和爱怜,怀有那种因人类对自己的同胞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而在人们心中、在大众心中所激起的感恩之情,同样值得称道的还有修士们的大无畏的牺牲品质。为慈善事业牺牲自己的生命是明智而崇高的行为,在任何时间、任何形势下都如此。“倘若这里没有这些修士,”塔迪诺写道,“毫无疑问,整个城市都将毁于一旦,因为那些修士竟然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为了公众的慈善事业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们从市政当局没有得到援助,或者至少可以说只得到了很少的援助,他们完全凭借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在传染病院里收容了成千上万不幸的人,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人们通过接触和交流不断传播这种疾病,顽固地否认瘟疫之人逐渐减少。这种疾病在穷人阶层里传播了一段时间后,便开始在较有地位的人群中蔓延开来。在这些人当中,最值得提及的是当时最著名的主治医生赛塔拉。人们至少说过这位可怜的老人的所作所为是合乎其理的,但是谁知道呢。他,连同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以及为他效力的七个仆人,都染上了瘟疫。他和其中一个儿子获救活了下来,其余的人都不幸去世。塔迪诺写道:“发生在城里显赫家庭里的这些案例,促使贵族家庭和平民家庭都反思起来,那些对此表示怀疑的医生和无知鲁莽的平民都开始紧闭双唇,咬住牙齿,瞠目结舌。”
不过,极端顽固者的计谋和报复心理常常迫使他们怀有希望,这种固执能够置理智和事实于不顾,直至到最后一刻。下面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那些曾经坚决怀疑他们身边或他们之中有潜在的疾病(而这种疾病又是通过自然途径传播开来导致重大毁坏)的人,如今再也不敢否认疾病扩散的事实,但仍不承认其是通过自然途径传播的(因为如果承认,就等于承认自己所犯下的巨大的错误)。他们迫切地想要找到疾病传播的其他理由,而且愿意接受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任何理由。不幸的是,当时不仅在意大利,包括欧洲的每一个地区的传统观念中,都认为是魔法在作祟:施魔法的人运用一些残忍的诡计,让人们通过传染性食物和妖术来传播瘟疫。在以前发生过的很多瘟疫中,尤其是半个世纪以前发生在米兰的那场瘟疫中,人们对这样的说法以及与此类似的说法半信半疑。稍作补充的是,去年由国王菲利普四世签署的一份公文发至米兰总督,公文里告知他四名被怀疑散布有毒物质和传染病毒的法国人逃出了马德里,并要求米兰总督时刻警惕,防止他们进入米兰。总督将这份公告汇报给了参议院和卫生委员会,当时并未引起他们的重视。然而,当瘟疫真正爆发的时候,当所有的人都意识到这是瘟疫的时候,他们才开始注意这公文里的信息,从而确认了是有人故施恶计,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对此类事件有所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