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名义卷(第17/29页)

换头又称过拍。这也是明清时代流行的语词。词以一句为一拍,拍字就可以代句字用,于是称过处为过拍。但是况周颐《蕙风词话》中,凡是讲到过拍,都是指上遍结句而言,例如:“廖世美《烛影摇红》过拍云:‘塞鸿难问,岸柳何穷,别愁纷絮。’” 又云:“许古《行香子》过拍云:‘夜山低,晴山近,晓山高。’” 查两家原作,况氏所谓过拍,都是上遍的歇拍(结尾句)。又太清春《鹧鸪天》词上片结句云:“世人莫恋香花好,花到香浓是谢时。” 蕙风批云:“过拍具大澈悟。” 又蕙风论词云:“曲有煞尾,有度尾,煞尾如战马收缰,度尾如水穷云起。煞尾犹词之歇拍也,度尾犹词之过拍也。如水穷云起,带起下意也。填词则不然,过拍只须结束上段,笔宜沉著;换头另意另起,笔宜挺劲,稍涉曲法,即嫌伤格,此词与曲之不同也。” 从这些论述中,可以发现况氏以上遍的结尾句为过拍,下遍之起句为换头,全词的结尾为歇拍。这是很大的错误。过拍就是换头,而上遍的结句亦可以称为歇拍。况氏一代词家,对于这些名词,似乎还没有了解宋人的用法。蔡嵩雲引况氏这些话来笺释《乐府指迷》中有关过处的文句,更惑人不浅。不知蔡氏当时为什么未发现况氏的错误。曲以套为组织单位,一套之尾,谓之煞尾。中间有时亦可有尾,乃是前曲的尾声,借此以过度至后曲,故曰度尾。这是诸宫调的馀风,与词的过拍没有相似之处。

换头亦有人称为过腔。我曾见许穆堂《自怡轩词选》中选了姜夔、周密、詹正三家的《霓裳中序第一》,批云:“后两阕过腔第五句较姜多一二衬字。” 又选了辛弃疾、姜夔的《永遇乐》,批云:“过腔第二句平仄与前首互异,想可通融。” 可知许氏所谓过腔,就是换头或下遍。但过腔这个名词,别有意义,绝不能这样使用,这是许穆堂的错误。所谓过腔,其本意是以一个曲子,翻入别一个宫调中吹奏。姜白石自制《湘月》一曲,即用《念奴娇》鬲指声,移入双调中吹奏。鬲指,又称过腔。姜氏在此词自序中言之甚详,怎么可以称过片为过腔呢?

一首词的下遍,亦有称为么的。元代词人白朴的《天籁集》中有《水龙吟词》的小序云:“么前三字用仄者,见田不伐《呕集》《水龙吟》二首,皆如此。田妙于音,盖仄无疑。或用平字,恐不堪协。” 这里所谓“么前三字” ,即上遍的最后三字。可知白朴以下遍为么,这是借用了北曲名词。北曲以同前之曲为么遍,简称为么。白朴是北方人,故用北曲语,南方词人中,未尝见有此用法。

(一四)拍(一)、(二)

(一)

拍是音乐的节度。当音乐或歌唱在抑扬顿挫之时,用手或拍板标记其节度,这叫做拍。韩愈给拍板下定义,称之为乐句,这是拍板的极妙注解。写作歌词以配合乐曲,在音乐的节拍处,歌词的意义也自然应当告一段落,或者至少应当是可以略作停顿之处。如果先有歌词,然后作曲配词,那么,乐曲的节拍也应当照顾歌词的句逗。因此,词以乐曲的一拍为一句,这是歌喉配合乐曲的自然效果。宋代词家或乐家的书中,虽然没有明白记录词的一句即是曲的一拍,但从一些现存资料中考索,也可以证明这一情况。

苏东坡有一首词,题名为“十拍子” ,就是《破阵乐》。此词上下遍各五句,十拍,正是十句,因此别名为十拍子。

毛滂有《剔银灯》词,其小序云:“同公素赋。侑歌者以七急拍七拜劝酒。” 按此词上下遍各七句,用入声韵。七句中五句押韵,可知是急曲子,故云七急拍。十拍子是指全阕拍数,七急拍是就其一遍而言。

《墨庄漫录》云:“宣和间,钱塘关注子东在毗陵,梦中遇美髯翁授以《太平乐》新曲。子东记其五拍。后四年,子东归钱塘,复梦美髯翁,出腰间笛复作一弄,盖是重头小令也。” 按此词《漫录》亦记其全文,词名桂华明,上下遍各五句。所谓“记其五拍” 者,就是记其上遍五句。

姜白石作《徵招》词,其小序云:“此一曲乃予昔所制,因旧曲正宫《齐天乐》慢前两拍是徵调,故足成之。” 按此所谓正宫《齐天乐》慢前两拍,从歌词的角度说,就是开头二句。白石道人此词的开头二句,正与《齐天乐》开头二句相同。

刘禹锡诗题云:“和乐天春词,依《忆江南》曲拍为句。” 这也可以证明歌词的一句就是曲子的一拍。

李济翁《资暇录》云:“《三台》,三十拍促曲。” 按现存万俟雅言《三台》一阕,从来皆分为上下二遍,万树《词律》分为三叠,其辨解十分精审。这首词每叠十句,可知《三台》三十拍,也就是三十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