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名义卷(第23/29页)
大曲中序(即排遍)之后为入破。《新唐书·五行志》云:“〔天宝后〕乐曲亦多以边地为名,有《伊州》、《甘州》、《凉州》等。至其曲遍繁声,皆谓之入破。……破者,盖破碎云。” 又陈旸《乐书》载宋仁宗云:“自排遍以前,音声不相侵乱,乐之正也;自入破以后,侵乱矣,至此,郑卫也。” 由此可知大曲奏至入破时,歌淫舞急,使观者摇魂荡目了。唐诗人薛能有《柘枝词》云:“急破催摇曳,罗衫半脱肩。” 这是形容柘枝舞妓舞到入破时,因为舞姿摇曳以致舞衫卸落的情况。张祜有《悖拏儿舞》诗云:“春风南内百花时,道调凉州急遍吹。揭手便拈金碗舞,上皇惊笑悖拏儿。” 这是咏《凉州》大曲奏至急遍时的转碗舞。“悖拏儿” 不见其他记录,大约是胡人名字。晏殊《木兰花》词云:“重头歌韵响铮琮,入破舞腰红乱旋。” 也形容了入破以后的音乐节奏愈加繁促,歌舞也越来越急速。因此,这一部分的曲子名为“急遍” 。元稹《琵琶歌》云:“骤弹曲破音繁并,百万金铃旋玉盘。” 张祜《王家琵琶》诗云:“只愁拍尽凉州破,画出风雷是拨声。” 这都是形容琵琶弹到入破时的情况。白居易《卧听法曲霓裳》诗“朦胧闲梦初成后,宛转柔声入破时。” 这是形容歌唱到入破时的情况。李后主曾作一曲,名曰“念家山破” ,没有流传于后世,宋人亦不知其谱。《宋史·乐志》载太宗亲制“曲破” 二十九曲,又“琵琶独弹曲破” 十五曲。《武林旧事》载天基节排当乐,有《万寿无疆薄媚曲破》、《万岁梁州曲破》、《齐天乐曲破》、《老人星降黄龙曲破》、《万花新曲破》,这些所谓“曲破” 者,都是大曲的摘遍,《薄媚曲破》就是大曲《薄媚》中的一支入破曲。《万岁梁州曲破》,就是用大曲《凉州》(万树《词律》卷六《梁州令》下注云:“梁,一作凉。” )中的一支入破曲,谱写祝皇帝万岁的歌词。
陈旸《乐书》著录了一阕“后庭花破子” 。他说:“李后主、冯延巳相率为之,此词不知李作抑冯作。” 所谓“破子” ,意思是入破曲中的小令曲。王安中有鼓子词“安阳好” 九首,以“清平乐” 为“破子” 。这是配合队舞所用的乐曲。唱过“破子” ,就唱“遣队” (或曰“放队” ),至此,歌舞俱毕。由此可知“破子” 是舞曲所用,或者应当说是小舞的曲破。故《词谱》注曰:“所谓破子者,以其繁声入破也。” 注得虽然不够明白,但可知注者亦以为“破子” 是“曲破” 之一。
万俟雅言有《钿带长中腔》一阕,王安中有《徵招调中腔》一阕。这两个所谓“中腔” ,我还不很了解,宋人书中,亦未见解释。《东京梦华录》卷九记十月十二日上寿排当云:“第一盏,御酒。歌板色一名,唱中腔一遍。” 又第七盏御酒下云:“舞采莲讫,曲终。复群舞。唱中腔毕,女童进致语,勾杂戏入场。” 《武林旧事》记天基节排当,已无此名色,恐怕只有北宋时才有。王安中所作一阕,正是节日祝圣寿之词,即御酒第一盏时所唱。那么,所谓“中腔” ,可能也就是中序的一遍。但此说还待研考。
(二〇)犯
词调名有用“犯” 字的,万树《词律》所收有《侧犯》、《小镇西犯》、《凄凉犯》、《尾犯》、《玲珑四犯》、《花犯》、《倒犯》。又有《四犯剪梅花》、《八犯玉交枝》、《花犯念奴》,这些都表示这首词的曲调是犯调。
什么叫犯调呢?姜白石《凄凉犯》词自序云:“凡曲言犯者,谓以宫犯商、商犯宫之类。如道调宫‘上’字住,双调亦‘上’字住。所住字同,故道调曲中犯双调,或于双调曲中犯道调,其他准此。唐人乐书云:‘犯有正、旁、偏、侧,宫犯宫为正,宫犯商为旁,宫犯角为偏,宫犯羽为侧。’此说非也。十二宫所住字各不同,不容相犯。十二宫特可犯商角羽耳。” 由此可知唐人以为十二宫都可以相犯,而姜白石则以为只能犯商、角、羽三调。他的理由是:只有住字相同的宫调才可以相犯。所谓“住字” ,就是每首词最后一个字的工尺谱字。例如姜白石这首《凄凉犯》,自注云:“仙吕调犯商调。” 这首词的末句为“误后约” ,“约” 字的谱字是“上” ,在乐律中,这个“上” 字叫做“结声” 或“煞声” 。仙吕调和商调同用“上” 字为结声,故可以相犯。不过此处所谓“商调” ,即是“双调” ,不是夷则商的“商调” 。故南曲中有“仙吕入双调” ,亦与白石此词同。
张炎《词源》卷上有《律吕四犯》一篇,提供了一个宫调互犯的表格,并引用姜白石这段词序为说明。他改正了唐人的记录。他说:“以宫犯宫为正犯,以宫犯商为侧犯,以宫犯羽为偏犯,以宫犯角为旁犯,以角犯宫为归宫,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