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诗词序跋(第8/14页)

抗日战争期间,我在长汀厦门大学任教职,尽读其图书馆中所藏宋元人笔记杂著,抄出两份资料:其一为有关金石碑版文物者,拟勒为一书,名《金石遗闻》。其二为有关词学之评论琐记,亦为一书,名曰《宋元词话》。

此二稿久储箧中,欲待补录闽中未见之书,虽知其不可能囊括无遗,亦希望毋使之失于眉目间。待之四十馀年,人事匆匆,此事竟无暇措手。前年,小友陈如江来,道及词话,乃出此稿示之。如江欣然,愿为增补,遂以全稿授之。如江以两岁之功,补搜我未及之书百余家,录得词话近千则,此书遂差可付印。宋人论词,散见于小说者,如此之多,亦始料所不及也。

今此稿将由上海书店出版社印行问世,可以为唐圭璋《词话丛编》之补编,非有如江为助,我不能成此书也。书其始末于此,以谢如江。是为序。

一九九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一三)《宋词经典》前言

两宋词坛,名家巨子如众星争辉,佳篇秀句似百花争艳,时至今日,它仍散发着诱人的魅力,给读者以妙不可言的美感享受。可以说在中国诗歌艺术发展史上,唯宋词才能与唐诗相敌,正如杨慎所言:“宋人作诗与唐远,作词不愧唐人。” (《词品》)

词是合乐之作,是可以歌唱的,它所依赖的音乐是燕乐(宴乐),所以它的兴起,可以追溯到隋唐之际。当时由于中原的统一,国势的强盛,经济的繁荣,商业的发展,一方面促进了中外交流与民族之间的融合,致使西域音乐大量输入;另一方面促进了城市兴盛与市民阶层的形成,致使里巷之曲广泛繁衍。在西域音乐与里巷之曲的互相渗透、融合中,便形成了新乐——燕乐。这种新型的音乐再经都市游乐场所的流传,很快风行起来。《旧唐书·音乐志》载:“自开元已来,歌者杂用胡夷,里巷之曲。” 可见当时社会上已以燕乐为时尚。宋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说:“唐天宝十三载,始诏法曲与胡部合奏,自此乐奏全失古法,以先王之乐为雅乐,前世新声为清乐,合胡部者为宴乐。” 由此,燕乐的地位正式确定下来。为了配合燕乐的演唱,乐工、歌伎们常按乐谱的节拍填写歌辞,于是错落有致的长短句式的曲子词逐渐兴起。词又称“倚声” 、“长短句” 也就是这个原因。

词首先盛行于民间。光绪二十六年(1900),敦煌莫高窟道士王圆箓无意中打开被封闭近千年的藏经洞,使得我们能够看到词的最初形态。王重民根据敦煌藏卷整理出一百六十馀首民间曲子词。这些作品约产生于盛唐至五代的二百余年间,反映的社会生活内容已较为广泛。

随着民间曲子词的兴起,文人们逐渐接受并喜爱上了这一新型的抒情诗体,也开始了倚声填词的尝试。中唐之际,刘长卿、戴叔伦、韦应物、王建、刘禹锡、白居易等创作出了大量长短句式的词,从而标志文人词的正式确立。但他们的作品,在体式上还是以五七言句为主,在格调上还未完全脱去民歌风味,故只能称为“诗客曲子词” 。

词发展到晚唐温庭筠手中,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均已形成词境,从而开创了“别是一家” 的词风。

五代之际,西蜀君臣耽于逸乐,作词沿袭飞卿蹊径,多写男女艳情,遂开香软绮靡花间一派,韦庄、欧阳炯等便是代表。而南唐因时时遭到周师威胁、国势岌岌,故无论君臣,在作歌词时均有意无意地流露出浓重的伤感情绪,给人以身世感慨的联想。尤其是后主李煜,由于饱尝了国亡身辱之不幸,促成了他从“以词娱乐” 到“以词言志” 的转变。

综观唐五代词,虽由于文人的染指,词逐渐从民间走向文学领域,并获得初步发展,但毕竟体式尚未完备,风格还显单一。随着赵宋王朝的建立,“中原息兵,汴京繁庶,歌台舞榭,竞赌新声” (宋翔凤《乐府馀论》),词终于进入了它的空前繁荣兴盛时期。

从公元九六〇年赵匡胤夺取政权至公元一一二七年金兵攻陷汴京,北宋共有一百六十七年的历史。北宋词坛以仁宗末年(1063)为界,可以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的著名词人有晏殊、张先、柳永、欧阳修、晏幾道等;后期的著名词人有苏轼、秦观、贺铸、晁补之、周邦彦等。

宋初的词,大体承袭着晚唐五代的馀波,内容多系描写男女爱情生活与抒发个人闲适意绪。其中范仲淹颇值一提,他的词不仅洗尽了宫体与倡风,推动了词人从歌咏妓情到歌咏人生的风会转移,而且还具有婉约与豪放两种情调,奠定了宋词发展的两种基本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