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绝冠平生苏轼(第2/5页)

《望江南·超然台作》

暮春时节,微风细细,柳条随风起舞,苏轼站在超然台上,看到护城河内半满的春水随春风闪动,满城的繁花争相开放,异彩纷呈。远处,密密斜织的春雨笼罩着千家万户。这一切,不由得触动了苏轼的思乡情。苏轼一生共三次离开家乡。第一次是与父亲苏洵、弟弟苏辙一起进京赶考。第二次是为母亲守丧三年后回京。第三次是为父亲守孝后离家。最后一次离家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故乡。对于漂泊在外的游子来说,故乡是比未来还遥远的地方。寒食过后,酒醒了也只能空慨叹,还是不要在老朋友面前思念故乡了吧。笔走至此,浓浓的乡愁已萦绕其间无法散开。

正凝愁时,忽然看见苏轼潇洒一笑,寒食禁火后,不如取了“新火”,来烹些“新茶”喝,无论是作诗还是喝酒,都应趁年华尚在好好珍惜啊!上片写景,下片写情,全词几经起伏辗转,竟然在结尾处逆转心境,给人一种幡然醒悟的新鲜感。多少壮志难酬的无奈,多少有家难回的凄凉,就这样被苏轼的一壶好茶泡开,氤氲在烟雨迷蒙的春天里,蒸腾出一怀心事,沉淀下几许惆怅。

苏轼有理由惆怅,当年在万众瞩目下以盖世才华赢得的推崇和赞誉,在四处调任风尘仆仆的征途上已渐渐被遗忘,几乎可说是中国历史上最怀才不遇之人。但苏轼为国为民的初心从未因此改变。除了在杭州任属官时位卑言轻,政绩不多。在他任知州的几个地方,苏轼做过不少实事。偶尔,受制于时代和观念的局限,也会参与到当地习俗里。

那年,苏轼已经从密州调到徐州任知州。徐州大旱,苏轼率众“求雨”。古人觉得“天旱”是龙王爷不肯降雨,所以要“求雨”。如果下雨了,人们应该感激龙王爷,所以要“谢雨”。徐州下雨后,苏轼与百姓同去“谢雨”。途中,美丽的农村风光,淳朴的农村习俗,如一幅幅清丽的画卷,在苏轼的心里徐徐展开。他写了一组《浣溪沙·徐门石潭谢雨道上作五首》。现录两首如下:

麻叶层层苘叶光,谁家煮茧一村香。隔篱娇语络丝娘。
垂白杖藜抬醉眼,捋青捣软饥肠。问言豆叶几时黄?

《浣溪沙》其三

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
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浣溪沙》其四

这组词写得生动活泼,很有农家乐的气象。比如《浣溪沙》其三,层层麻叶长势喜人,不知道谁家正在煮茧,飘得满村香气。篱笆外女孩子们的嬉笑声听起来清脆婉转娇俏动人。转头又见到老眼昏花的老人正在捋麦穗准备炒着吃,苏轼关切地问,不知道豆叶几时能黄?到时候就有更多吃的东西了吧!寻常的问候里饱含了深切的同情。

在苏轼笔下,乡村是农事繁忙的乐园,雨后的乡村风光更是清新到让人流连忘返。而苏轼也以农家乐事为乐,以农民辛苦为苦,真心与这土地和人民甘苦与共。无论是顺境逆境,他都可以与周围的环境和人坦诚相待,真诚相处。因此,无论遇到怎样的风浪,何种的艰辛,他都能在其中接纳别人,悦纳自己。这是苏轼最大的优点,也是他无尽的财富。

元丰二年(1079),苏轼调往湖州。同年,苏轼人生中最惊心动魄的“乌台诗案”爆发了。

苏轼是一个关心百姓疾苦的好官,从杭州到密州再到徐州,他在各地都有建树,也很得民心。1079年这一年的春天,苏轼从徐州被调到湖州,按例要给皇帝写“谢表”。那个时候不管是升官还是贬官,都必须写“谢表”,要感谢皇恩浩荡。苏轼就在谢表里写,陛下“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这段话的意思就是:皇帝知道我非常愚钝不会投机取巧,也不懂追捧新党与时俱进。但是呢,朝廷也知道我年岁大了,不会胡乱生事,或许做个地方小官,可以牧养一方子民。非要深究的话,字里行间确有几分酸酸的牢骚。

但更严重的是,排挤苏轼的新党人员,摘录苏轼《咏桧》诗中的两句:“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唯有蛰龙知。”据说桧木有一个特点,如果地上的树枝是直的,那么地下的根也是直的;如果树枝盘根错节,那么树根也就盘根错节。苏轼这两句诗的意思就是,我从外面看到桧木如此笔直,就知道根肯定是直的,但谁能相信呢?除非地下有龙,才能知道桧木的根是笔直的。

苏轼二十几岁就开始关注国计民生,在其他词人舞风弄月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写策论做准备,摩拳擦掌打算在政坛一展宏愿。但苏轼的官运实在不好,两次守丧错过了最佳出道时机,加上后来受人排挤,所以始终只能游离于政治核心的外围。以苏轼的才华,逢这样的境遇,心里多少有些不平气。反对苏轼的人就说:皇上贵为“真龙天子”,为什么苏轼偏偏等着地下有蛰龙才知道他的心事?这是有叛逆之心!就这样,苏轼被诬陷下狱,关进了御史台的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