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最放松之时,就是最危险之时 (第5/12页)

“我就是花月楼里的头牌花魁,如意是我的花名。”自见面以来,如意一直都气定神闲,此时也不例外。她脸上丝毫不见羞色,倒是带了些嘲弄的神态看着古平原,却见古平原也是面色如恒,这倒让如意也有些意外。在她看来,古平原这样的人无非是个道学先生而已,平素到花月楼吃花酒的客人中,道学先生最是可笑,起先站在楼前死活不进,半推半就被人让进来后,又闭着眼怕污了双目,几杯酒下肚便露了原形,扯着姑娘的袖子不松手,等到进了房里,更是什么穷形丑相都现了出来,丢一只鞋过去让他叼回来,就没有一个不听话的。

不过古平原的反应却是既非鄙夷亦非贪色,他倒是笑了:“看姑娘的风姿,我倒是猜到几分。”古平原对于风尘女子倒真的没有鄙薄之心,更谈不上见色起意,此情此景中,好奇之心占了大半。

如意略有些困惑地打量了一下古平原,显然他对妓女这个身份的不以为意让她有些不解,不过她也不打算去猜古平原的心思。

“大概你还不知道,你人还没回山西,名声早已传遍了太谷。这几日,楼子里但凡开筵吃花酒,谈的必是你闯黑水沼斗王府的故事。”如意说的是真的,古平原的驼队在乌克朵耽搁几日采办货物,早有恰逢其事的商人将这段惊天动地的奇闻传回了山西。非但太谷一地,几乎是全省皆闻。走黑水沼那还了得,而且是整个驼队平平安安闯了过去,堂堂王府谁敢惹,偏偏古平原就不买账,还硬是加倍要回了货款。于是原本籍籍无名的古平原几乎被说成是神仙下凡,有人还打算把这段故事编成长子鼓书,在茶馆酒楼传唱。

“我从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不是自甘下贱愿意到娼门里陪酒卖笑,自从堕了风尘,无时无刻不在找跳出火坑的机会,只是……唉,到这种地方来的,哪有几个好客人呢?”如意低了头,面上现出一丝哀伤。

古平原愣愣地听着,接不上口,索性就闭口不言。

“不过你就不同,你做的事一件件都是大丈夫本色,我想过了,要么不从良,从良便跟着你这样响当当的汉子,不管到哪儿我都心安,最起码不会再受人欺。”如意说着,稍一弯腰从地上拿起一件包裹,摆在桌上,里三层外三层打开,里面是个巴掌大的鎏金匣子,“别看这盒子小,里面是我几年的积蓄,我这花魁也不是枉担个虚名,你来看!”

匣子开处,流光溢彩耀眼非常,立时夺了一屋的灯火。那里面满满的都是榛仁儿般大小的金刚钻,少说有三十来颗。如意从密密麻麻的钻石里抓起一把,放在脸前看了看,闻一闻,手一松又让其落回盒中。

“我赚的虽是不干净的钱,可是并没有胡乱花用,攒够了银两就换上一颗宝钻,只盼着有一天遇到穷途末路的英雄,赠金予他,既救了他,也救了我。谁知一年年过去,慢慢地攒够了一盒子,却不知那好人在何处。”如意叹了口气,语气忽然转急,“古大少,你只需要了我,也就等于要了这一盒子的珍宝,从此吃穿不尽享用不完。你也不必担心陈赖子再找麻烦,我既然能安排这场会面,就自然能打发他们。马车我都备好了,你只要点点头,我们从后门出去,快马扬鞭几日之后……”如意忽然停了口,她发现古平原在缓缓摇着头。

“如意姑娘,你的好意古某心领了,真难得你这一片心。不过古某回来领罪,只是不想冤枉无辜。我这一走不打紧,却要连累好人送了性命,这绝不可行。”古平原没想到竟遇上这样一件奇事,这不是戏文里讲的“杜十娘”么?在他听来,如意的提议不是没有诱惑力,相反比起吃上一刀来说,如意所说的,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日子。俗话说“自古艰难唯一死”,但有一线生机谁想死?可也正因如此,古平原才不敢多想,抱定了自己当初投案认罪这一条宗旨,咬定了牙关一条道走到黑。

如意听了,脸上满是不甘的颜色,咄咄说道:“你再仔细想清楚,要是拒绝了我,出了这个门,便是酷刑毒打钢刀砍头,而你明明有机会富甲一方,更可与我……”如意边说边慢慢走过来,走到古平原身边,拉住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胸前。

“我也不敢想做你的妻子,但能为妾便心满意足。”

那一盒钻石何止万金,拿着回到安徽老家,买房置地,娶一房娇妻,再伴着如意这样的美妾,真是神仙不易的日子。古平原抬头望去,就见如意一双眼里春意荡漾,触手之处更是一片柔软滑腻,他像触了电似地把手抽回来,猛地站起身,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如意,口中急急说道:“请恕古某就此别过,姑娘的恩情,只有来世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