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忍要忍到极致,退要退到彻底 (第9/17页)
“什么火不火的,连痰桶都给你捧过来了,要我说,他连半分火气都没了。”
王天贵摇摇头,“明火烧得旺些反倒好办,倒上一盆水浇灭就是了。怕的是死灰里藏着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烧起来,那叫暗火,等发觉了已然是燎原之势。”说完了他倒是哑然失笑,“你一个女人,不应该懂得这些,过来……”说着去捞如意的膀子。
如意瞥了一眼那通房丫头,轻盈地一闪身,回道:“我是不懂,那你来告诉我,方才这姓古的在做什么?”说着她把古平原在前面柜上“闹事”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王天贵翻了翻眼皮,慢慢说:“他知道我要用他,所以想来个先声夺人,不过……”只存一文钱的用意,王天贵想的和曲管账一样。他听说后来古平原对这想法不以为然,也弄不懂古平原心中在想什么,便不肯往下说了。
“不管这些,反正这古平原有个致命的弱点,他太重情义,所以我只要把常四抓在手心里,他就绝跑不了。”
“那……万一有一天他变了,不再关心常老头的生死,你还有什么办法拘住他?”
“呵呵!”王天贵笑了,点指着如意道:“要真是这样,那你赶他走,他也不会走,到了那时候,这条狗就算养熟了!”
曲管账受命带古平原去万源当。他被古平原当众狠打了一记耳光,原本是满肚子火高三千尺,只不过顾忌王大掌柜看重此人,硬是把这口恶气憋了回去。现在一看古平原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一来就受重用进票号任职,反倒是被放到了一家当铺去,于是那副嘴脸登时就又不一样了。
他一路阴着脸,什么话也不说,顺着鼓楼大街走到底,转过了文昌阁,前行不远在一家当铺门前停住脚步,向招牌上一指,“这万源当也是王大掌柜的一处买卖,虽然与泰裕丰不能比,但生意场上无小事,你若是有半点行差踏错……”他阴恻恻地一笑,压低了声音说:“别以为方才那记打就算过去了,我会替王大掌柜看着你的!”
古平原瞟了他一眼,正色道:“曲管账,你我从今往后都是为王大掌柜做事,你要找我麻烦尽管来,明的暗的也随你,但要是坏了王大掌柜的事,那还得你自家担待。”
曲管账被他这两句不卑不亢的话噎得一愣,眨了眨眼这才嘿嘿冷笑:“古平原,都说你胆大心细,原来口舌也不差,好,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完,他一甩袖子,大喇喇往当铺里走去。古平原这才抬头细看这家万源当铺,就见它双扇开门,左右两边各留了一个过道,往里望去是一扇巨大的石屏风,遮在高轩柜台之前,挡住了门口路人往里窥视的目光。
古平原只扫了一眼,便暗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这家万源当铺做得很规矩。古平原自幼家穷,寅吃卯粮之家遇上点事儿就要上当铺。作为家里的老大,母亲不方便抛头露面去当物件,所以跑当铺的事情十回倒有九回是他去做。后来到了关外,流犯手里空空如也,冬当夹衣夏当棉,更是家常便饭,所以说他对当铺的一般规矩并不陌生。像眼前这家当铺,设了左右两个过道,看上去重复无用,其实有个拉主顾的讨巧说法。因为俗话说“穷当当”,上当铺对谁来说都不是件有面子的事情。之所以留两个过道,名义上说一个是给顾客走,另一个是给到当铺办别的事情的人走,但这是给主顾留个面儿,凡是来当东西的人,进出都不走那条顾客走的道,这样万一要是被熟人遇到了,那面子矮的还能给自己打个圆场,不至于太过尴尬。照理说,像当铺、棺材铺这样犯忌讳的买卖都应有此设置,但有些商家或嫌麻烦,或惜工本,如今照规矩做的反倒是不多了。
“祝朝奉呢?”曲管账走入当铺中,左右环顾不见要找的人,站在地中发了话。
“是曲管账啊。”只见一个穿着长衫,唇上留着短须的青脸汉子从柜台处望了望,立时迎了出来:“方才城南廖财主派人来,说是有两件祖传的东西想当个‘两便’,其中有件东西不好搬弄,大掌柜先去看看货色,大概一会儿便回。”他顿了顿又赔笑道,“您平素忙得很,今儿怎么有工夫赏脸到我们这儿来?”
“唔,我说,你方才说的大掌柜是谁?”曲管账听完把脸一沉。
“嗯?您是说……”那青脸汉子听他一开口就语气不善,犹豫着不知怎么应对。
“别看招牌字号不同,可财东大掌柜只有一个,就是王大掌柜!祝朝奉怎么能称大掌柜,这不是以小僭大嘛!”曲管账呵斥道。
这真叫强词夺理!买卖讲究的是开一门是一家,虽说同源,但门户不同,掌舵之人称之为“大掌柜”是约定俗成的叫法,从没有人在这上面挑过什么理儿,偏今天曲管账要在鸡蛋里挑骨头。当铺里伙计不少,也颇有人知道祝朝奉与王大掌柜之间的恩怨纠葛,还当曲管账是奉了命来寻不是,立时都把头抬起紧张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