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忍要忍到极致,退要退到彻底 (第7/17页)
“王大掌柜,你不是答应过……”古平原眉毛一立,怒道。
王天贵打断道:“对啊,你今天来了,那常四今晚上就可以舒坦些了,只怕能睡个好觉也说不定。”
“昨晚我说的话,你可好好想过?”王天贵接着对古平原道,顺手冲如意招招手,如意本就在榻前,笑盈盈将手伸到王天贵背后,帮着他稍稍坐直了身子,然后顺势也坐在了烟榻上。
“想过了,王大掌柜看中了我这个私逃入关的流犯,想要我替您大把大把赚银子。”
“说得痛快!就是这个理儿。说白了,你现在好比是一条丧家犬,不过好在凶猛善咬,连王府都被你咬败了,这就难得!所以老爷我赏识你,给你一条生路走,让你来我泰裕丰当一条看家护院的家犬。只要你依旧能把在蒙古的本事用出来,那么有我王天贵这把大伞遮在头上,什么风什么雨都吹打不到你。你意下如何?”
这几句话像鞭子一样抽在古平原的心上,比昨晚在冰水中泡着还要难受。他自幼束发读书,事事以孔孟之徒自励,就算是决定弃文从商的那一刻,心中也有一番大志向。谁料今日却被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当面辱骂,还要收他做门下走狗,还要问他“意下如何”!有道是“丈夫一生,廉耻为重”,受辱如此,真是羞于做人。
古平原脸色煞白,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就连王天贵都觉得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狠了,暗自担心把这根弦绷得太紧,扯断了反倒一拍两散。刚想说两句话转圜,古平原毅然一抬头,脸色已然恢复过来,盯着王天贵的双眼道:“我想明白了,愿意做王大掌柜手下的一条看家狗。”
“哦?哈哈哈……”王天贵开心大笑。如意心里叹了一声,微微地一垂头。歪帽依旧是面无表情,一直紧攥的双拳却松了下来,拳头攥得太紧,掌上半天才泛出血色。
王天贵笑得急了,大声咳嗽了两声,涌出一口痰,那通房丫头赶紧要过去端痰桶,古平原却抢先一步,将痰桶端在手里,恭恭敬敬往王天贵面前一送。
屋里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古平原会来这一手,连歪帽都倏然抬眼看过来。如意嘴巴微微张开,惊异地望着古平原。王天贵也足足愣了好几秒,眼光在古平原脸上转来转去,目露狐疑之色。古平原却平静得很,就像是在饭馆吃饭掉了双筷子,然后俯身捡起一样自然。
王天贵终于收回目光,往痰桶里吐了口痰,忽然问了一句,“你倒是说说看,生意是什么?”
古平原一瞬间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想着如何应对这句话。但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在我看来,做生意就是做人,说到底,人生也不过就是一场生意。一时输赢无所谓,只要到最后算总账之时,通扯起来是赚了,这笔生意就做得!”
王天贵沉默了半响,在心里想着古平原的这句话。别看王天贵做了一辈子生意,“士农工商”三百六十行来来往往鱼龙混杂,可提到做生意都是“在商言商”,挂在嘴边的,无非是如何多赚上几个铜钿,却从没有人把生意说得如此奥妙。王天贵咂着滋味品着古平原的“生意经”,同时也在品着古平原这个人,忽然之间觉得有一种心里没底的感觉。要说昨晚,他已有了九成把握可以掌握古平原,等到今天古平原亲口说愿做门下走狗,王天贵已是十足放了心,就好比如来佛降伏了孙猴子,牢里还放着个紧箍儿,就待派他去西天取经了。没想到古平原接下来一个动作一句话,反让王天贵觉得看不透这个人了。
就在这时,门口有个报事的伙计说道:“大掌柜,有个女子要见您。”
如意代王天贵应道:“什么人哪,大掌柜这儿正见人呢。”
“她说是常家的人,送房契来了。”
古平原一听就知道是常玉儿。心里立时就是一揪,王天贵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问了一句。
“古平原,我料得不差的话,当初帮常家用白鸽票骗了我几万两银子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古平原没答话,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叫她进来吧。”王天贵冲外吩咐道。
常玉儿捧着家里的房契地契,听伙计传了话,木然地挪动着脚步往票号内堂走。她昨晚上一夜没睡,心里就如油烹一样。在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三个人,转瞬之间皆遭大变。爹爹被下狱折磨,哥哥被打得重伤呕血,还有一个自己情丝深系的古平原,分别不过大半天的工夫,再见面时居然被人从一个半裸女子身上揪起。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到县衙门口时,陈赖子迎上来嬉皮笑脸说的那番话。
“常四你们就甭见了,也见不到,他押在重犯牢中,没有县太爷的条子谁也不许探监。不过要是想见见姓古的,我还可以帮你们想想辙儿,他刚押进去没多久,还没进大牢呢。或者就不用进了,直接砍脑袋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