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大钱办小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第9/14页)

常玉儿早已哭倒在地,嘶声喊着要他们住手,不要再打自己的爹爹,可哪有人听他的话。直到古平原与典史匆匆赶进来,典史指挥着狱卒站在外面用鞭子狠抽,那狱卒都是平日练就的把式,鞭子从木柱间如雨点般打落,不一会儿就把那些囚徒打得四散而逃,头冲里腚冲外,抱着脑袋蹲在墙跟底下。

常四老爹嘴角淌血,喘息着勉强站起身,想伸手摸摸女儿的脸,看看手上的血污又垂下手去。常玉儿一把抓住爹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嘤嘤地哭泣着。

“爹、爹……”常玉儿再也不愿松手,常四老爹也是心如刀绞,低声说:“玉儿,听爹的话出去吧,别这样……爹心里难过。”

常玉儿是个懂事儿的女孩子,拿出身上的手帕给爹爹拭去嘴角的血迹,强忍悲痛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死牢。古平原一脸不忍在旁看着,常四老爹招手把他唤了过来,压低了嗓门道:“古老弟,事情我都知道了。玉儿是个女流之辈,黑塔又莽撞爱惹事,还请你帮我照顾好他们。”

“这何须老爹说,您放心就是。”

“要是有机会……”常四老爹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你就逃吧,别管我这把老骨头。”

“老爹,若是我贪生怕死,在黑水沼外就逃了。蒙古人逼得紧时也逃得,就是昨夜我又何尝不能逃?这话您老就别说了。”

“唉……”常四老爹叹了口气,抬起头道:“既是这样,我也不多说了,这里也不是讲话方便之所。我知道你屈身王天贵手下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听方才玉儿的语气里对你似乎不谅,那么黑塔想必更是如此,你不要往心里去。”

“是。”古平原听老爹这时还在为别人殷殷打算,心头一酸也落下泪来。他向常四老爹道了保重,辞出前又看了一眼牢里穷形恶相的一群囚徒,眉头重重地一皱。

常玉儿呆呆地等在外面,古平原走过她身侧:“常姑娘,我们先出去吧。”

常玉儿又回头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死牢,这一眼就望了好久,但终于还是收回目光,随着古平原往外走。等走到明监时,古平原还记得方才的事儿,对先出一步的李典史说:“李大人,方才那个欠了粮税的囚犯,我现在就替他完税。”

“不必了。”李典史扬手一指,“方才那两个栲栳把他噎死了,那不是,正抬出来呢。”

古平原和常玉儿闻言都惊住了,果不其然,从牢里拖出一具死尸,正是“九爷爷”,他一双眼珠都凸了出来,嘴里却还咬着半个栲栳。

常玉儿看着“九爷爷”从自己面前被拖过,她半张着嘴,视线一直随着他转到牢门外,忽然一捂脸,低着头跑出了监牢大门。

“唉!”古平原在关外五年,见过冻饿而死的流犯也不知有多少,却还是第一次看见人被撑死,真觉得这是人间的一桩大惨事。听那几个狱卒说要用一领草席卷了送炼人场,古平原转过身,拿出二十两银票递给狱卒,托他们置一口薄皮棺材,无论哪个乱葬岗,让老人入土为安才是。

“你心肠倒好!”李典史踱过来,颇有些感慨地道:“这年头,心肠好遭报应啊。”

古平原勉强笑笑,忽然想起一事:“李大人,方才与常四老爹同牢的那些囚犯,姓名住所可有造册?”

“自然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能否借我抄录一下?”

“哦,可以。”衙门文书原本不能随意誊录,但古平原出手大方,囚犯名单也不是什么机密要件,典史拿人手短,想了想便答应下来。却忘了问,他要这名册有何用处。

一晃三天过去,古平原一有空就往当铺外跑,也没人问他做什么。在祝晟的无视下,自丁二朝奉以下,所有的伙计都极有默契地对古平原漠然置之。

等到了第三天头上,古平原正在站柜,抬眼发现曲管账又来到了万源当。这一会儿祝晟正在当铺里验一只造型古朴的玉钩云型佩,他拿在手上迎光一晃,嘴角立时不屑地笑了笑,将玉佩往外一推,连“当多少?”都不问一声。

“怎么?我这是汉朝皇室的东西,稀罕得很,你们当铺本钱少我可以让些,不当算是怎么回事?”当主是个华服中年人,咬着一根翡翠烟杆,发急问道。

“这么大片血沁,是倒斗挖出来的?”祝晟也不反驳。

“祖上传下来的,再往上怎么得来的不知道!”中年人样子很是神气。

“哪一辈儿传下来的?”

“这你甭问,总之我太爷爷手里就有这物件。”

古平原在旁观看,就见一众伙计虽然都在忙手头的活儿,但嘴角都有幸灾乐祸之意,像是在看一场预料中的好戏。

“是嘛,你太爷爷抓周了没有啊?还是刚办过满月酒啊?”祝晟这话问出口,伙计们就像约好了一样哄笑开了,仿佛是在给大朝奉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