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把钱借给最有钱的人 (第10/12页)
古平原傲然而立,嘴角始终带着一丝冷笑,既不回答也不否认。
李钦自认为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只是每一次见了古平原,都有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他知道论钱论势,古平原跟自己都没得比,但偏偏这个人身上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能够凌驾于自己之上。李钦极其讨厌这种感觉,真是恨不得立刻就做一件事出来,让古平原对自己感激涕零,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赶来通风报讯。
“你蒙蒙我还行,张大叔一眼就看穿你了,这正要写文书到官府去,要告你个‘流犯逃亡私自入关’的罪名。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可听说这流犯被抓回去,要打一百杀威棒,十有八九都死在这上面,难道说你不怕死?”
李钦说得不对,不是十有八九,而是从来没有人能从这一百杀威棒下逃生。那棒子是枣木所制,铜箍铁头,鸭蛋般粗细,别看是木头的,石头都能打碎。一棍子下去皮开肉绽,两棍子下去血流满地,三棍子下去声息皆无,等到一百棍打完,人都几乎成肉酱了。古平原在关外亲眼见过这种大刑,其实就是刑毙,取的是杀鸡给猴看的意思。
此刻听说张广发要往衙门投书告自己,古平原咬了咬牙,心想这个人构陷于前,谋害在后,不把自己置于死地而不甘心,到底是和我有什么仇!我怎么就日思夜想也想不明白呢。
“你别发愣了,赶紧跑吧,你能从关外跑到山西,想必就能跑到更远的地方。比方说什么甘肃、新疆、青海,找那千里没有人烟的地方,打打猎放放牧,也能过一辈子,最起码能尽个天年。”李钦在旁边,看他脸色阴晴不定,不耐烦道:“我是看在你当初在关外救了我一次,不然我才懒得管。你要是没盘缠,喏,我这儿有二十两银子,你拿去用,就当我还你的情了,从此之后,你我两清了。”说着他把手一伸,果然手上托了四个银锞子。
古平原绷着脸,眼里放着如寒星一样的冷光,看看李钦的脸,又看看那二十两银子,忽然一掌把银子打落,指着李钦的鼻子道:“你和张广发一唱一和,软硬兼施,真拿古某当三岁小孩,任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哼,‘尽天年’?说得倒好听,不过就是想把我流放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呆一辈子。”他气势凌人地往前逼了一步,李钦不由得退了一步,古平原稍稍向前探身,直视着他的双眼,“钦少爷,你真以为丧尽天良就能心安理得过一辈子?就算老天爷容你们,我姓古的也不容!”
李钦不自觉退了一步觉得面上无光,不由得恼羞成怒,戳指指着古平原,气急败坏道:“姓古的,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好,反正我的话是说到了,你不怕死就在这等着,有你好受的。”
他们在这里吵闹,从当铺里出来的客人和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地过来围看。古平原见人越来越多,忽然福至心灵有了主意,于是抬腿便走,边走边说:“张广发派你来当马前卒,我却不屑和你说,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李钦见古平原果然往“大平号”的方向走,慌了手脚。他这次来找古平原倒真是好心,觉得张广发这么处置未免太狠,想放古平原一条生路。没想到古平原不领情,还要去找张广发,那不就戳穿西洋镜了嘛,到时候自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他越想越着急,想上前扯住古平原,古平原使劲一甩袖子,李钦年纪小,劲儿也没古平原大,往前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摔了个狗啃泥。古平原不管不顾,径直而去。李钦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下,忍着疼站起身,就觉得口中剧痛,用手一摸,竟是磕断了一颗牙,流得满口是血。李钦平素风流自喜,少了一颗牙自然是有碍观瞻,这下子气得他暴跳如雷,方才一点怜悯之意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恨恨道:“好你个姓古的,连我都敢打,行,我就看你怎么被张大叔扭送官府治罪,到时候瞧你怎么哭爹喊娘!”
说完,他也拔腿往“大平号”追去。等他来到“大平号”,古平原正被两个人拦在外面,门房口口声声说“大平号”已经歇业,眼下不许外人进入。李钦从后赶来,喝道:“放他进去!”
门房也不知道这少年是什么来路,只知道连大掌柜都对他客客气气,见他捂着嘴,指缝里渗着血,怒气冲冲地发话,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就不敢拦着了。古平原这才看见李钦受了伤,却也管不得那许多,昂然直入,进了大门就喊:“张广发!出来见我!”
“你甭喊,我带你去!”李钦一脸怒容,头前带路,古平原紧随其后。张广发此刻已经写好了向官府告发的文书,将古平原身犯何罪律判哪条,从什么地方逃出来,都写得一清二楚。古平原虽然不是悬赏缉拿的要犯,但是逮到流犯,按例是有赏钱的,张广发自己不打算出面,写了一封告书,打算找个想发笔小财的伙计递到县衙。正在封缄时,就听内院吵吵嚷嚷,他诧异地放下手中的信封,迈步走出来一看,立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