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从此,古平原不再是一个读书人 (第14/16页)
驼队行出没有十里,迎面来了几匹马,还有一辆马车。驼慢马快,彼此一错,古平原打眼一看,顿时大吃一惊,险些从骆驼上跳下来。
马上坐的不是旁人,正是张广发还有李钦。他们也看见了古平原,目光中也满是错愕,但却没有收缰,几匹马依旧飞快地奔着太原府方向而去。
古平原几乎就要催着骆驼去追,但刚起了这个念头,就强逼着自己忍了下来。他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自己要是一催骆驼跑了,驼队非散了不可。想了想只得咬牙忍了,心中却落下一个大大的疑问。
走黑水沼,要先渡黄河。山西境内有名的壶口瀑布,是观黄河的天下第一景,然而要渡黄河,却非远远避开那里不可。驼队沿着黄河往上游走了七天,拣了一处滩多浪平的渡口,将整个驼队运了过去。
这是第一道关,按照老齐头的说法,如果天气好,一直到黑水沼都不会再有什么险隘。可是驼队偏偏碰上了麻烦,走到晋蒙交界处的枯水河时,大家才惊觉,这条已经十余年没有涨水的河流,却因为今年雨水大,发起了水。
正因为这条河平素牵马可过,所以河上并没有渡船。眼看着对岸就是康庄大道,偏偏就过不去,驼队的人急得火上房一般,却是无法可想。只能在岸边搭起帐篷,等待水落。
一连三天,水只见涨不见落,刘黑塔主张牵着骆驼强行过河,老齐头连连摇头:“胡闹,骆驼倒是识些水性,可是这批货却是泡不得水,药材见了水,不都糟蹋了吗?”
“齐老爷子说得在理,保药材是第一要务,否则就算驼队过去了,也无济于事。”古平原毕竟在行商一事上经验不足,干脆就全盘向领房请教,“照老爷子看,我们下一步是应该等,还是另谋他策?”
“若在平时,我就说等,等它十天半个月,秋汛过去进了枯水期,还怕水不落下来?可是这一趟,唉,时辰不等人啊。”
“那是自然,那帮蒙古人不是说了吗,晚到一天,也不收货。”刘黑塔一捶大腿。
驼队匆匆赶路,为的就是这刻不容缓的一月期限。古平原仔细计算过,黑水沼的确是一条最近的路,从他们出发之日起,若是一刻不耽误,甚至还能抢出几天的时间。这也是他敢在枯水河边一等就是三天的原因,但现在看起来,真的是等不得了。
“这样的事,我从前也遇到过一回。”老齐头缓缓开口,“那还是我年轻的时候,刚刚当上领房,驼队也是急着要渡河,偏赶上浪急打翻了几条渡船,没人肯渡我们。我当时也是年少气盛,一定要赌这口气,于是带着长绳只身游过险流,在两岸搭起一座绳桥。驼手们骑着骆驼,手握绳桥,虽然被冲走了几个,但是大部分人都渡了过来。”
刘黑塔眨眨眼睛:“看不出齐老爷子你年轻的时候还挺生猛。”他又转向古平原:“古大哥,要我说咱也有样学样,学上一回如何?这次兄弟我下河去搭绳桥。”
老齐头摆摆手:“不行啊,那一次我们运的是铜器,不怕水淹。可这次的货见不得水。”
“不!”听了老齐头的话,古平原一直在低头沉思,这时他站了起来,“不见得就不行,我们可以变通一下。”
“变通?”帐篷里的人不解,齐声问道。
古平原也不加解释,一掀布门走出帐篷,在河边走了几步之后停下来,观察观察水势,然后看看两岸青山,笑了笑:“好,就是这样。”
众人都跟着他走了出来,听他这样说,彼此看了看,还是不解其意。
古平原先唤过来一名伙计,交代道:“你立刻骑马去附近的镇上,去买长绳,至少要二十丈长,没有就让他们现接,一定要结实。”
伙计领命而去,老齐头走几步来到古平原身侧,试探地问:“古老板,你还是要搭绳桥,那恐怕货物要损失一半以上。”
“不。这一次我要搭个天梯。”
古平原的主意是受老齐头的经历启发,他要在两边的山上各找一棵大树,一头高,一头低,将绳子拴在岸两边,利用高低差,将打好包的货物滑过去。这称得上是奇思妙想了,旁人听了都恍然叫好,唯有老齐头脸色变了一变,虽然也说了声“好”字,却显得十分勉强。
古平原看在眼里,心里头一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按道理说,这样的好主意,如果不是由经验丰富的领房想出来,那便是无能的表现,甚至重一点可说是失职。现在虽然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但过后一定会有人说闲话,搞不好老齐头就栽了。
古平原做事最能为人着想,一念及此半分也没有犹豫。进到帐篷里取出一瓶驱寒的汾酒,满上两杯,一杯递给老齐头,自己端了一杯,环顾众人,朗声道:“大家听好了,我这个主意全是照搬照抄齐老爷子的故事。今天要不是有他老人家在,咱们这趟就算是砸在这儿了。我代表大家敬老爷子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