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 夜(第5/11页)

“我明白这请求对你来讲是无稽的,而且,我没有筹码,”成遵良很快地说,“我赌的,是我和你,在这座荒岛上的生死经历,看在我们都曾如此接近死亡,并且至今尚未脱险的情面上,我认定你会帮助我,实现我的愿望。”

“你的愿望是什么?跟这三天的自由有关吗?”沈泰誉很直接地说,“根据资料显示,你的妻子和女儿都在国外,你的女儿患有难以治愈的隐疾,假如你的理由是,需要三天的时间去探望她们,那么,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不会帮你。”

“与她们没有关系,”成遵良说,“我需要三天的自由,是因为我对一个女人作出了承诺,我要陪她去一趟九寨沟。”

“冒昧地问一句,你说的女人,是石大夫?”沈泰誉问。

“是的,是她。”成遵良承认。

“我研究过你的资料,坦率地讲,老成,你不是一个专情的人,”沈泰誉审视着他,“兑现一个小小的诺言,这个说法,你没法儿让我信服。”

“我没有欺骗你,”成遵良笃定地迎接他的目光,“与此同时,我恳请你,暂时替我保密,去九寨沟以后,我会把我的事,毫无保留地全都告诉石大夫——我期望由我亲口说给她听,而不是让旁的人对她讲,请你成全我。”

沈泰誉缄默不语。

“不错,在认得她以前,我是个肮脏的人,我犯下了太多的罪孽。可是,在这之后,我会尽力变成一个清白、高尚的人,无愧于人,无愧于己,”成遵良继续说,“九寨沟,对于她,意味着遗忘,忘记过去她遭受到的伤害;对于我,意味着开端,赎罪的开端,一份崭新的、纯粹的感情的开端,我会求她宽恕我,等待我,等我刑满释放,共同度过残生……”

“等一等,”沈泰誉眉头紧皱,“我听糊涂了,你的意思是,石大夫对你的过去毫不知情?你一直蒙蔽着她?我不懂,在地震以前,你是怎么哄骗她陪你出逃的呢?”

“我和石大夫素不相识,我们参加了同一个旅行团,结果碰到了地震,一起逃生,又一起误打误撞地来到这里,”成遵良简单地说,“这几天,我们患难与共、情投意合,彼此产生了好感。”

“就是这样?”沈泰誉大跌眼镜。

成遵良点点头。

“我险些冤枉了好人,”沈泰誉自语道,“我以为石大夫只是你众多情人里的一个,‘有幸’被你物色上了,作为出逃的旅伴。”

“她什么都不知道,”成遵良强调,“迄今为止,我对她说的,只有我爱她。”

“伟大的感情!”沈泰誉啼笑皆非,“老成,你真的这么有信心,一位萍水相逢的女子,会心甘情愿地在监狱外面等着你?”

“我有信心,”成遵良肯定地说,“地震以后,我开始相信因缘际遇。”

“我不相信!”沈泰誉解释,“石大夫是否会等你,我无从判断,也与我的工作无甚关联。可是我不相信你所说的原由,你怎么能保证,你不是利用我的恻隐之心,编撰一个异想天开的故事糊弄我,然后与你的心上人借机双宿双飞、逃之夭夭?”

“要是搁在六天以前,我自己都会觉得这想法不切实际,我做梦都不会想到有束手就擒的一天,以我的脾性,即使你拿手枪指着我的脑门,我还要殊死搏斗呢,怎么可能规规矩矩地听从于你?”成遵良依旧诚恳耐心地说服他,“但是,这一番天翻地覆的动静,让我惧怕了,我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宁静,我懊悔之前走过的那条邪恶的求财路,否则我不会遭此横祸,求生无门……”

“罢罢罢,”沈泰誉摆摆手,半是调侃半是试探地说,“别急着抒发人生感悟,时机和地点都不对,这两天,我一听到文绉绉的东西,就会头疼——我们还是来点儿务实的,有没有诚意把你的罪行拿出来晒一晒?”

“如果交代我的罪行,能够换取三天的自由,我愿意。”成遵良豁出去了。

“你肯配合坦白罪行的话,我会尽全力帮你的,”这一招居然见效,沈泰誉态度陡变,“前提是,我也有一个条件,你们的九寨沟之行,我要充当‘电灯泡’,全程陪同。”

“这个,不太方便吧?”成遵良迟疑。

“我不会干扰你们谈情说爱,”沈泰誉幽默道,“我会隐身术,你们卿卿我我的时候,我不会现身,要是你们信守誓言,我从头到尾都不会出现的。反之,要是有点风吹草动,让我察觉你图谋不轨,我立马缉捕你。”

“行,”成遵良无奈地讥笑道,“我就当你是贴身保镖得了。”

“我们速战速决,”沈泰誉是趁热打铁的意思,怕节外生枝,怕他临场反悔了似的,“这会儿就把笔录做了吧?”

“我去取蜡烛。”成遵良充当服务生,态度周到地到窝棚里拿了两支蜡烛,还从一只丢在角落的书包里,翻找出一本皱巴巴的作业本,一支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