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 夜(第7/11页)
“念大学的时候,我参与过学校社团组织的漂流协会,对木筏漂流略有心得,”沈泰誉道,“与其坐守,不如冒险一试,只要能有一个人成功送出鸡毛信,所有的人就有救了。”
“这想法固然是好的,但是你考虑过没有,鸡毛信送到哪里去?外面还有人活着吗?你肯定地球没有毁灭?万一我们是全人类硕果仅存的样本,那该怎么办?”成遵良一连串地问。
“老成,你太悲观了,”沈泰誉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这几天,山的那头不是一直都有隐隐约约的轰响吗?一些声响,是泥石流,另外的,我听着像是飞机——这片山谷有逆向气流,即使是直升机,恐怕也难以飞临,可以肯定的是,搜救是在进行之中……”
“啊!”一声突如其来的、高亢的尖叫,像一把锐利的匕首,生生地捅进凝滞的夜色中。接着又是一声凄厉的叫声,把安静的夜晚,搅得支离破碎。
“出事了?”成遵良还没反应过来,已见沈泰誉敏捷地奔向窝棚。他紧随其后,赶了过去。
产妇居住的那间窝棚,点起了好几支蜡烛,人影幢幢,脚步杂沓。成遵良埋头往里钻,跟朝外走的莲莲撞了个正着。莲莲怀里抱着初生的小摇摇,小婴儿被一件女式毛衣裹得严严实实的。
“瞧你这冒冒失失的劲儿,差点儿把孩子给磕着!”莲莲嗔怪道。
“怎么了?干吗把孩子给抱走?”成遵良撩起毛衣的一角,小东西酣梦正香,不知怎么的,眼角还挂着两颗将坠欲坠的小泪滴,却在梦里都不忘记咂巴咂巴粉红色的小嘴。
“哟,小家伙是饿了?”成遵良乐了,“到喂奶时间了吧?”
“还喝奶呢,就差那么一点点,把小命儿都搭进去了,这当妈的,心肠可真够狠的,比《白雪公主》里面的老巫婆还要可怕,”莲莲抱着孩子,一边朝旁边的那间窝棚里走,一边叽里咕噜地抱怨着,“我只听过被后娘虐待的,还从来没听说亲生的娘下毒手的——摇摇,别担心啊,你娘不待见你,疼你的人多着呢,你奶奶、你姐姐,还有你那没见过面的爹,肯定不知道有多喜欢你呢……”
成遵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算进去看看,正巧石韫生走了出来,焦灼地唤着莲莲,莲莲在窝棚里把摇摇安顿好,应声而出。
“莲莲,前几天不是从旅舍里翻出一些药品,搁哪儿了?”石韫生急切地问。
“我收着呢,”莲莲狐疑,“好像都是感冒药什么的,有用吗?”
“没办法,上哪儿找镇静剂去?只好拿感冒药凑凑数了。”石韫生一脸无奈。
“感冒药当镇静剂?”莲莲惊愕地张大嘴巴。
“大部分感冒药都含有扑尔敏的成分,服用后会让人生出困意。”石韫生尽量用浅显的语言解释。
“我马上去取!”莲莲转身扑进窝棚翻找药物,石韫生也急不可耐地回身返回产妇的窝棚。
成遵良在一旁倾听她们的对话,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他一把拽住石韫生的衣袖,连声问发生了什么事。石韫生草草告诉他,产妇状况有异,刚刚在给摇摇喂奶的时候,摇摇啼哭不止,产妇出现了过激反应,用手勒住摇摇的脖子,导致孩子一度窒息。幸亏产妇的婆婆及时发觉,才没有酿成大祸。产妇扼杀亲骨肉不成,居然还不死心,找了刀片割腕,被火速赶到的沈泰誉制止了,连带收缴了她身旁的全部利器。搜身过程中,大家惊觉产妇的被褥底下储备丰富,有铅笔刀,有裁纸刀,有切肉刀,估计是最近两日,勉强能够行走的产妇陆陆续续从孩子的书包、旅舍的厨房里偷来的。
“看来她是存了寻死的心,”石韫生说,“咱们必须二十四小时昼夜不离地轮流照顾她,免得有意外……”
“你身子骨还很虚弱,有什么安排,吩咐我来做吧,当心别招了风寒,”成遵良扮怜香惜玉状,握住她的手宽慰她,“她身边不是有她婆婆,还有她的女儿吗?这不,又添了个带把的,在乡村算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了,她不会真想不开的,可能是因为被困在这儿,又失血过多,身体衰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时冲动罢了。”
“不是一时冲动,这是一种病态的表现,”石韫生以科学审慎的态度说道,“这病,叫做产后抑郁症。”
“产后抑郁症?”成遵良一呆,“我听说过这种病,很麻烦很棘手的,严重的话,患者是要真正走上绝路的……”
“谁说不是呢?!”石韫生拨开他的手,急急赶回产妇的窝棚。
把小女孩托付给解放军战士以后,关锦绣返回挖掘现场。废墟外围拥满了长枪短炮的新闻记者,而消息也在不断的变化之中,一度有人说生命探测仪测不出生命迹象了,一度又有头发和眉毛都挂满石灰粉末的救援队员跑步前来请示领导,要不要继续营救?整个场面充满了争分夺秒的紧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