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庭院空空绝君意,雪野茫茫焚妾心(第3/7页)
光波翼心中愈加起疑,便急奔到冯记茶铺,请谷逢道帮忙打听那南邻主人的底细。
谷逢道久居长安,眼线众多,打探消息正是拿手好戏,当下应承下来。便请光波翼在茶铺中稍坐,吩咐一个伙计出门去了。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伙计回来禀告谷逢道,已经打听到了,那院落的主人乃是城中一位于姓米商,家住永宁坊。
光波翼忙问,可否与那于掌柜相见?伙计回说,想见随时可见。
光波翼便向谷逢道称了谢,让那伙计引路,去永宁坊见于掌柜。
伙计引着光波翼径奔东市,光波翼问那伙计为何不去永宁坊,伙计答说:“于掌柜的米店在东市,现下他应在店中。”
到了东市一家米店门外,果然见到于掌柜在店中,乃是一位四五十岁的和蔼胖子。那伙计指给光波翼之后,却不进门,向光波翼告辞后返回茶铺去了。
光波翼进门与于掌柜见礼之后说道:“在下初来长安,正在寻觅落脚之处,看中了您曲池坊那套宅院,想要租下,不知于掌柜意下如何?”
于掌柜呵呵一笑道:“哎呀,这位公子爷,实在不巧,您来晚一步,那套院子刚刚租给了别人。”
光波翼忙问:“何时租出的?”
于掌柜道:“大概十日前。”
光波翼怪道:“在下曾去看过那院子两次,院中并无人居住呀。”
于掌柜闻言讶道:“哦?不会吧?那房客当初租房之时颇为急切,出的价钱也蛮高,说是用来安置远来的家眷呀。”
光波翼又问道:“掌柜的可知那人姓名?相貌如何,是哪里人士?”
于掌柜嘿嘿笑道:“公子爷怎么像是问案一般,房子既然已租出去了,还是请公子爷另寻一处宅院吧。”
光波翼冷笑一声,将于掌柜拉到一旁,低声道:“实不相瞒,在下奉命追查一伙飞贼,这伙贼人胆大包天,竟然偷了宫里的宝贝。我怀疑便是他们租了你的宅子。你若将所知情事细细告诉我,或可免了你通贼窝赃之罪。否则,请恕在下无礼,要请足下回刑部一叙了。”
于掌柜闻言大惊,忙赔笑道:“哎呀大人,请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刑部的官爷。小人是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哪会通贼窝赃啊?那房客租房时,脸上又没写着‘贼’字,小人怎会知晓?您想问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望大人原谅小人适才的无心之过。”这才详细告诉光波翼那房客之事。
原来于掌柜那套宅院,本是留待来年春夏之际,给他在外经商的弟弟回京来居住的。不想十日前,一位自称刘继长的中年男子,寻到于掌柜,死活要租这套院落,说是携家眷从江南赶来,眼下无处安身,看中了这院子临江,多少有些家乡亲近之感。于掌柜本想拒绝,那刘继长却愿出三倍于市价的租金,并称只在长安居留数月,绝不妨碍于掌柜明年春夏用房。于掌柜这才答应将宅院租给他。至于那人身世、来路,于掌柜则一概不知,亦未见过他的家眷。
光波翼听罢但觉其中必有蹊跷,可惜并不能查知那房客多少底细,只得向于掌柜告辞出门,那于掌柜犹自忐忑,恭恭敬敬送光波翼出门时,尚不断好言赔罪。
光波翼见一时半日也查不出头绪来,眼下花粉的身体又着实令人担忧,看来也只好先送花粉回罗刹谷,日后再图慢慢察访蓂荚的行踪。只要寻到蓂荚,她肯与自己当面将话说清,便可真相大白了。唉!只恨自己前日晚上,既然已听出蓂荚的弦外之音,何不立时便同她将话说明白?何必碍着铁幕志与南山在场,以至于一误再误。如今再想要与她辩白也已不能了!
光波翼又回到曲池坊的宅院,想最后再察看一遍,却见蓂荚与南山的房中均被拾掇得干干净净,连一丝寸缕也未留下。书房中亦是简单整洁,笔、砚也未留下一支。
正要出门,光波翼忽见书案脚下的废纸筒内有几个揉成的纸团。光波翼俯身拾起,将纸团仔细展开,只见第一个纸团上写着玄英先生方干作的一首诗:“趋世非身事,山中适性情。野花多异色,幽鸟少凡声。树影搜凉卧,苔光破碧行。闲寻采药处,仙路渐分明。”字迹清而有力,秀而不俗,正是蓂荚所书。
再展开一纸团,纸上字迹已被涂抹了几道墨痕,却仍能清晰看出那两行字是:“凤归衔瑞草,悠然见南山。却笑……”其字虽不如蓂荚得法,却也工整秀丽。诗虽未写完,却明显能看出这必是南山写来戏谑蓂荚的,被蓂荚看见后用墨划了去。
光波翼看着这两张墨迹,一时想见姐妹二人在这书房中写字嬉闹的情景,不觉心中又是一阵酸痛。南山那半首用来玩笑的打油诗,此时读来却觉凄楚不堪。正所谓:家家儿女芥子事,自古愁杀顶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