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庭院空空绝君意,雪野茫茫焚妾心(第4/7页)

光波翼又展开剩下的几个纸团,都是姐妹二人写了一半的古今诗句,且多勾抹污损,并无特别之处,便又弃之筒中,将前面那两张皱纸小心折好,揣入怀中。忽然想起百典湖墙上那半幅字来,不知自己是否会像那位尤君一般,藏着这张废纸抱憾一生!心中愈加感伤起来。

看看这宅院再无可察、可看、可留、可恋之处,光波翼黯然出门,向玉蕊客栈走去。

一整日多未见光波翼,花粉早急得心燥肝焦,若非两腿不能行走,必定跑出去四处寻他。今见光波翼面色惨白地回来,也顾不得那雇来的妇人在场,竟放声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哥哥,你怎么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那妇人见状忙知趣地退出门去。

光波翼强装一笑,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连夜奔波,去办了件事,现下已办妥当了,咱们即刻便可上路。”

花粉摇头道:“一日一夜未见哥哥,你怎么变得这般憔悴?莫非哥哥遇到什么急难之事了吗?我看哥哥还是在此稍稍调养两日再走吧。我将心髓丸的剂量告诉哥哥,这长安城中定能抓到道地药材,哥哥去配上两剂,路上也好服用。”

光波翼不肯,花粉力争不果,只得同意明早上路,却坚持要光波翼午后去按方配药才行。光波翼亦只好随她。

路上行了十余日,花粉双腿霍然而愈,却转成了口苦、两手时而挛缩、抽搐之症,常常因此打翻杯、碗,无法抓持物什。

光波翼一直闷闷不乐,做梦也想着蓂荚,不知她去了哪里,如今怎样了。蓂荚时而现在眼前对自己微笑,轻轻唱着那首莲歌,时而又哀怨地望着自己,一碗接一碗地吃酒。当真是念伊在伊,梦寐难忘,以至于驾车之时,光波翼呆呆出神,任马儿奔驰,好几次险些走错了岔路。

这晚,二人到了夏州(今陕西横山县西)境内的一座小村,投宿在一家简陋的小客栈中。此地旅人无多,物产不丰,并无甚好吃的东西,加之光波翼与花粉皆不食荤腥,故而只能要了两碗南瓜、白菜与馍馍炖成的“汤馍馍”。

汤馍馍摆到花粉面前,花粉却摇头道:“哥哥自己吃吧,我今晚不吃饭了。”

光波翼忙问她是否身体不适,花粉却道:“我两手越来越不听使唤,眼下已拿不得筷子了,这晚饭不吃也罢,否则又要出丑。”

光波翼道:“你这手若是十日不好,便十日不吃饭吗?难不成要将自己饿死?”

花粉“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理会那碗汤馍馍。

光波翼看了看她手臂,见她攥着拳头,小臂不住抽动,果然反应得比前更加厉害了。无奈之下只得说道:“不如我喂你吃如何?”

花粉忙将头转回来,笑着点头“嗯”了一声。

光波翼端起碗,一口馍、一口菜地喂花粉吃下,此时不得不看着花粉,却见花粉的眼光比前又大不同。

常人的眼神乃是由心光映射而成,随着当人所思所想不同而自然生出一种眼神来。而此时花粉眼中,一股妩媚春色似乎已与一双眼珠融为一体,魅惑之态自然流动。无论花粉思何事,说何话,做何举动,皆无法减损眼中这股子魅惑之气。其势猛烈而不失柔美,其意浓郁而不乏娇羞,令人不见则已,一见必定难以自拔,目不忍舍,心不忍忘,神驰意往,骨软身酥,只盼着与她日日缠伴,夜夜良宵,一亲芳泽,死而无憾。

光波翼一见之下,不禁怦然心动,霎时呆住,片刻之后,才蓦地惊觉,忙将目光移开,暗自深吸一口气,强压住一股莫名冲动,心中仍如小鹿一般乱跳。

花粉见光波翼举止奇怪,忙问他怎么了。光波翼不便明说,只得装作无事,继续喂她吃饭,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目光压低在花粉口鼻之下,不敢再稍稍看到她那双眸子。

光波翼心中大为诧异,自己适才为何如此失态?那般奇特感觉强烈难忍,纵对蓂荚亦不曾生起过。明知自己对花粉毫无男女之情,为何却被她那眼神如此深深吸引,竟至动了那般心思?若非素来修持忍术得法,定力过人,难料自己便会做出何样举动来。转念一想,前几日花粉两腿不便之时,自己抱她上下马车,还与她对视过,那时虽觉她眼神怪异,魅惑之色愈来愈浓,却也未曾如这般勾魂摄魄,令人难以自拔。自己既非好色之徒,又非负心之辈,且有相当定力修为,竟难以抵挡花粉这一瞥之诱惑,莫非是花粉所习忍术之力所致?

花粉见光波翼半晌无语,若有所思,便问他在想些什么。光波翼趁机问道:“花粉,你自从修习这忍术之后,除了那几种不适感觉之外,可曾觉出有其他特别之处吗?”

花粉两颊微微一红,羞道:“我不告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