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接驾准备(第7/8页)

亢晓婷见蓝姨只顾给她戴高帽子,心里来气,往起一站说:“你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要我忍着受着,由他龟儿子无法无天称心如意?我也太不识世道了,这天底下没一个胳膊肘儿不往里拐!我算什么?我姓亢的在这院里是外姓旁人,凭什么兴头头地跑来讨说法、求安慰?我这是糊涂油蒙了心,活该的自讨没趣!活该的倒八辈子大霉!倒八辈子大霉呀!”迸着眼泪跺脚扭脸出门。

蓝姨被亢晓婷一闹心情很糟。坐了坐,想到老爷在里屋躺着,便努力把情绪调整好,来到里屋。

灯光影里,康世泰一个人歪在榻上想心事,见蓝姨进来,盯着她脸问:“怎么啦,气色不大好?”

蓝姨不想老爷为杂七杂八的事烦心,掩饰地笑道:“没什么,晚饭大概多吃了块把鲍鱼,胃里有点堵着。”

康世泰摇头微笑:“别给我装了,有丫环告诉我,刚才亢晓婷来闹过。”

蓝姨连忙宽慰老爷:“她一贯有天没地的,老爷别放在心上。”

康世泰笑起来:“我准备劝你的,你倒反过来劝我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老二家的是块什么料我还不知道?别说她找你嚷嚷,就是一直说到我这里,我也不会生气。

我只是想不通,我的这位老亲家,书虽没读过,可也经过大世面,算个有头有脸的富贵人,怎么养出这么个宝贝?”

蓝姨淡笑:“我看你这位亲家翁,除了银两多些,其他什么也没有。你没看到吗,到扬州这么多年,竟还改不掉大葱卷饼的习惯,走到人前,一身荤味,一看就是个山西土包子。”

康世泰摸摸头笑道:“你说得倒也是。”

这边说着话,那边亢晓婷带着一肚子气坐轿回到北大院。

丫环红云见奶奶进来,连忙给她沏了一杯茶。亢晓婷手一挥,茶盘“乓啷当”

翻到地上,烛火摇晃,什锦小围屏上泼溅了一片茶汁,厉声恶气斥责:“我什么时候要茶啦?你们这帮小妖精,没一个好东西!做梦都在巴望我死掉,好一个个往上爬,爬到我头上,往脚丫里踩我!”

红云蹲在地上拾瓷片,吓得直抖。

亢晓婷脸脚不洗,和衣往床上一躺,只巴望一觉睡死过去,这世界从此跟她再无任何关系!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豁”地爬起,叫红云备轿。

将近三更,街上空空静静,明角风灯昏暗得很,更夫的梆子时不时“噼达噼达”

响两下。亢晓婷坐着轿子,回到娘家。

扬州东南方的康山街,有一片清水原色、鳞次栉比的深宅大院,黑压压占取半条街,这就是亢晓婷的娘家。亢晓婷的父亲亢祺庸,人称“亢大户”。扬州有首童谣,“上有老苍天,下有亢百万,三年不下雨,陈粮有百担”,说的就是他。关于他的发迹,有一段传说。相传年轻时他是山西农民。一日上山挖地,掘到一只木箱,撬开一看,里面尽是金银!亢祺庸当时吓呆了,以为做梦,悄悄将土原样覆上。至夜深更静,趁着月光上山又挖。这一路挖下去,竟挖出十几只箱子,里面都是金砖银锭、珠宝玉器!

原来顺治四年,李自成受多尔衮与吴三桂夹攻,兵败北京后,一路卷旗偃戈,逃往山西。

李自成素爱钱物,离京时,遂将掠夺而来的大量金银熔化铸锭,箱装车载。不料逃至山西,官兵追杀越急,败势已定。为图来日东山再起,便将金银珠宝埋入了深山

亢晓婷回到家里,亢大户正陪盐政衙门一位官爷在花厅喝酒。亢晓婷的母亲见宝贝女儿这么晚回来,十分诧异,连忙扶着丫环迎出。抬眼细看,女儿玉容憔悴,云鬓散乱,满眼是泪,不由大惊,一把将女儿搂到怀里催问:“乖乖肉儿,谁欺负你啦?

出什么事啦?别怕,快说快说,妈妈给你做主!”

亢晓婷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一下扑到妈妈怀里“呜呜呜”大哭起来,哭得哀哀切切,心碎肠断,泪水鼻涕把她妈面前的锦缎袄儿糊湿一大片。一边哭,一边抽泣着诉说:守信怎样跟红衣轿女一个个睡觉,怎样宿在春香楼夜不归家,怎样针插不入水泼不进好话歹话全不听乌龟吃秤砣铁了心硬要把那小妖精抬进门,还打她打得她身上到处疼疼得吃不下饭睡不成觉做不成事只想死了一了百了

亢夫人见女儿如此委屈如此可怜,泪也跟着下来了,咬着牙说:“这个龟子儿,胆从屁眼里屙掉了!我家婷婷多好的女孩,放在别的男人,顶在头上怕跌了,衔在嘴里怕化了,你却糊涂油蒙了心,跑到外面叼野食!简直昏了头啦!我说婷婷,你要杀杀他的性子,打今儿起就给我踏踏实实住下,别再理他!他不亲自上门道歉,不用八抬大轿来请,绝不回去!也不看看这是哪家的千金,简直没有王法了!赶明儿看我不骂他个狗血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