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南风吹归心(第4/4页)
严鹤仪囫囵喝了两口,喝得太急,呛得猛烈咳嗽,双眼血丝密布,沁出泪来。
“怎么回事?”宋回涯弯下腰
问,“她被胡人抓住了?”
严鹤仪先是摇头,再是点头。
宋回涯搞不懂了,单手将人扶正,说:“先上去坐,慢慢说。”
到了山上的严鹤仪总算镇定下来,喝了几口水,吃过弟子端来的白粥,身上有了力气。
大夫给他看过伤势,发现他身上大大小小全是摔打过的青紫。给他脸上止了血,出门去为他煎药。
“你们这是遭劫了?”宋回涯说,“那也不该是你跑回来啊。”
严鹤仪摇头,脸上表情不见先前那种急乱,却是有些心灰意冷的懊丧:“这是我自己摔的。”
他来时这般匆忙,连命都顾不上了,日夜兼程地来求救,此时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难以启齿,数次张嘴,才想出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梁洗跟你说过,她还有个家人。”
宋回涯听她骄傲地说过几次,印象还算深刻:“我知道。”
严鹤仪低着头道:“她其实还有个弟弟,这次去北胡,就是想去找她弟弟。”
宋回涯不作催促,等着他整理思绪。
严鹤仪说得很详细,似是能从那些细碎的讲述中获得一定的安全感。
“梁洗本是住在边关附近的一户普通人家,那年村里闯进一伙胡人,她母亲怕她受凌辱,将她藏到了水井里,让她躲过一劫。梁洗爬出井后,翻遍全城的尸首,找到了她父亲的,她母亲的,唯独不见她弟弟的踪影。第二日我严家堡得知消息,去村里救治灾民,见梁洗孤身一人,灰扑扑地坐在家里,便将她带了回去。”
“梁洗听说我严家堡也做打探消息的生意,想叫我们帮她寻找她弟弟的下落。当时我父受伤,严家堡正值风雨飘摇,无人理会那样一个孩子的要求,何况她还拿不出银钱,于是将她打发。梁洗为了赚钱,没怎么多想,就将自己卖了,去石场做苦役。但钱还是不够,她便生出别的心思,白天在街上闲逛,见我有钱,直接将我劫了。”
宋回涯笑了出来,笑完发现不合时宜,可实在忍不住,朝严鹤仪抱拳致歉。
严鹤仪本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被她这一笑,也觉得莫名有些诙谐,差点说不下去。
宋回涯问:“你身边没有护卫吗?”
“那是我严家堡,那是我家啊!你在家里也跟防贼似的?”严鹤仪愤愤不平道,“何况护卫哪顶得住她,一闷棍将人给敲晕了。她当年才多大啊?谁能想到她那么凶横!”
宋回涯连连称是,绷紧唇角肌肉,正经问道:“那后来怎么抓住她的?”
严鹤仪更大声地斥责,有种见了鬼的憋闷:“她抢了我的东西,来求严家堡帮她办事,蠢得升天了,自投罗网,哪里需要我找?!”
宋回涯肩膀耸动,再憋不住,低低笑出声来。她抬手半遮住脸,抱歉道:“对不住,你继续。”
严鹤仪说起这段往事,心头一片沮丧,耷拉着脑袋说:“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也算情有可原,能将她如何?本是打算将她放逐出去,我不甘心,想还她一拳,领着我父亲来找她寻仇,可我父亲一见她面,发现她根骨奇佳,天资过人,便同意帮她寻人,只要她答应来日出手夺刀。”
宋回涯:“夺刀?”
严鹤仪说:“是。我父只我一个儿子,我又没什么武学天赋,他指望不上我半分,索性让我念书去了。可身边人争权夺利,是不能容我接任严家堡的。我父就放言,谁能抢到那把刀,谁就是下一任的严家堡堡主。他收养了许多孤儿,教他们习武,只要求他们来日能护我平安。梁洗是其中资质最高的一个。”
宋回涯问:“人是什么时候找到的?”
严鹤仪说:“十多年前就找到了。她弟弟是个男孩儿,又十分聪明,那帮胡匪没舍得杀他,将他带去宁国,卖给了一位富商。”
宋回涯奇怪问:“那梁洗怎么现在才去找?”
“不,梁洗当年就去找过一次,只是对方不愿意跟她回来。”严鹤仪说着悔恨不已,拍打着膝盖道,“早知她弟弟是个如此凉薄之人,当初便是随意在街上找个相似的乞儿来哄骗她,也好过告诉她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