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南风吹归心
宋回涯与严鹤仪刚进城门,便有一男子从路边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拦在她面前。
这人身材有些偏胖,长着张和和气气的脸,眼睛不大,下巴圆润,跑动时,整张面皮都在抖动。
宋回涯正草木皆兵,一手摸向腰间的佩剑。严鹤仪及时按住她的手,侧过身,站在二人中间,介绍道:“这是我严家堡的人。唐叔。”
“我就知道二位可能收不到信,所以每日天不亮就来城门口等着了。”管事语速急促,但咬字清晰,朝二人拱了拱手,直截了当道,“梁姑娘回来了。”
严鹤仪激动得声音有些发颤:“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的?”
管事做了个手势,在前头领路,边走边说道:“我托人城里的朋友四下关注着,前两天,一个小叫花在街边见到梁姑娘了,浑身是血,像在躲什么人。他将梁姑娘藏到干草下面,来找我领赏,我带着人过去一看,果然是她!身上受了些伤,但没什么大碍,只是喝了太多软骨散,药性一时半会儿散不去。还受内伤反噬,走不动道。在屋里躺了两天,今早好转,出门了,说是要去王掌柜家一趟。至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问了几句,梁姑娘不爱说,我就没坚持。”
他看似笨重,可走起路来稳健灵活,速度极快,严鹤仪甚至跟得有些吃力,要偶尔小跑几步,才能与他平齐。
管事看出他的勉强,但不敢带着他在街上过多停留,不时朝暗处张望两眼,确认无人跟踪。过不久停下脚步,舒了口气道:“到了。”
这是一家布庄,兼着卖些金银首饰,客人不算多,但能看出都是些贵门女子,一人身边跟着几名仆从,坐在角落闲适地喝茶。四五位伙计捧着东西围在她们身边打转,点头哈腰地与她们讲解桌上的货品。
管事进了门,去与客人简单招呼了声,而后掀开一处布帘,压低了声音与二人道:“先将东西放下,我让人去喊梁姑娘回来。”
“不用了,我们去找她吧。”宋回涯抬头打量着高阔华丽的铺面,感慨道,“你们严家堡生意做得真是大。”
管事率先朝楼上走去,一脚踩在阶梯上,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噪音。
他眯着眼睛,乐呵呵地道:“宋姑娘高看了,不过是些小本生意。前些年陪郎君来过宁国一趟,当时举目无亲,太不自在,到哪儿都要先碰一鼻子灰。咱们江湖人,不就是意气当头?严老堡主便说在宁国也开几间铺子,叫大梁来的商户也好,游侠也好,在这里能有个朋友。”
他等宋回涯进了门,将房门与窗户都合上,屋内只剩自己人了,才拉下脸痛骂道:“就是这帮宁狗太不厚道,见到大梁来的百姓,不由分说地欺压。我开了这十几年的铺子,生意做得红火,可明里暗里还倒赔进去好几万两,全叫那帮黑肚肠的孙子给贪了,到这两年才稍有好转,立住脚跟,能说上几句话。”
管事憋屈地骂了一通,提醒宋回涯道:“武器是不好带进城的,那帮龟孙子见你是游侠打扮,少不得要来找你盘问,若真遇上,你使些银子打发他们就好,可若是带着兵器,他们便要找各种借口将你的刀剑都给缴了,再让你花大价钱去衙门赎买,麻烦得很。”
严鹤仪一进门就坐下了。提心吊胆了太久,如今松懈下来,疲惫感成倍地席卷,说出的话又带上惯来的不正经:“倒是多亏了他们如此,才没把我严家的刀给丢了。”
可惜会与他回嘴对骂的人此刻不在这里。
宋回涯索性将身上物品都取了下来,连同佩剑一并放到角落,回头一个眼神,严鹤仪立马起身,着急忙慌地与她出门寻人。
半途就碰见了梁洗,她坐在街边的一个小摊上,瘦得脱相,脸颊凹陷,形容枯槁,原先紧实的肌肉在月余的囚禁中消退大半,加上那萎靡消极的气场,叫人不敢相认。
她点了一桌的菜,可长时间汤汤水水地往胃里灌,吃什么都食不知味,草草动了几筷子,便吃不下去,坐在那儿干发愣。
严鹤仪阔步跑过去,又气又急地喊了声:“梁洗!”
梁洗见到严鹤仪,也是一怔,因为这平日里温文尔雅、吹毛求疵的贵公子,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儒士的风度?一席衣衫脏旧,额头添了几道未好全的疮疤,鞋边更是沾染泥渍,活似是逃荒来的,当即自觉理亏地低下头,
宋回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重复了遍二人当时见面时她可以奚落自己的话:“本以为能见到你落魄的一面,马不停蹄地赶来,果然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