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隋止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其实很久之前,他心里便有过这样的念头。
想着这一切会不会与他的父亲有些关系。
毕竟他调查当年之事那样久了,每每当真查到一些什么, 线索便会以各种荒唐的方式尽数断了,而后即便他再如何努力调查, 却也始终无法再探知到任何东西。
他一直觉得那个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的人应当是谢皇后, 可是他与谢皇后接触过几回,总觉得她并非是那样心思缜密之人。
而若不是谢皇后,天底下能有这般本事的人,除却隋宴之外, 他实在想不到别人。
但这样的念头只在他脑海中出现了一瞬, 就以就以极快的速度被他掐灭。
他想,父皇向来对母后情深, 这是人尽皆知之事,这件事可能是任何人所为, 但绝不会是父皇所为。
可这样多年过去, 对于那份所谓的情深,隋止的心里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
自然是有的。
特别是当他查到的东西越来越多的时候,心中的疑虑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到如今,听得赵文婴说出的真相,也终于可以将他心底怀疑的一切解释清楚。
在这一瞬,其实他的心里并不曾觉得太过难过, 反而是极为平静,甚至心底还稍稍轻松了些,至少他苦苦追寻多年的东西, 终于有了答案。
赵文婴所说的话,其实并非是告诉了他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 而是让他终于能验证他所调查与猜想的一切。
这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他轻声道:“我并不怪她们,只是,我既然知晓了这一切,总该是要做些什么的。”
他的母亲先皇后魏窈秋,是一个很好的女子,无论过去多少年,他也始终不会忘记她将自己抱在怀中,一点一点教自己认字的模样,更不会忘记在她即便到了最煎熬痛苦的那段时日,再见到自己时,依旧努力挤出笑容的模样。
赵文婴听得隋止如此说,其实也并不觉得意外,她缓缓点头道:“该是如此的,倘若你当真无动于衷,那反而不像是她的孩子了。”
魏窈秋虽然身子柔弱,但性子却是从来不柔弱的,否则她到了最后也不会以自尽这样的方式来反抗了。
“这些事,我能告诉阿容吗?”既然已经知晓了当年秦川城的事,隋止知道,这件事也是江奉容的心结,她更是因为这件事被指责羞辱了十余年。
所以既然知晓了一切,隋止到底还是不想隐瞒江奉容的。
只是无论如何这是江奉容与赵文婴之间的事,他亦是应当征得赵文婴的同意。
赵文婴迟疑片刻,道:“阿容她……会愿意相信吗?”
这么多年间,所有人都告诉她,她的父亲与母亲是通敌叛国的罪人,而她与她的父亲母亲其实从出生开始到如今,统共也不曾见过几面,她当真会相信这听起来甚至有些荒唐的真相吗?
赵文婴并不敢确定。
隋止却很认真道:“阿容会相信的,任凭旁人怎么说,她心底其实都是相信她的父亲与母亲的,让她知晓过去的真相,亦是对她这十余年有个交代。”
赵文婴沉默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十余年间,她虽然一直被隋宴关在暗室之中,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但对于江奉容的事情却极为了解。
只因隋宴会不断地提醒着她,还有这个女儿在,所以她必须地乖巧地留在他身边,不能生出任何别的心思来。
思绪回转,正是因着隋止从赵文婴这里知晓了过去的一切,所以他再见到江奉容时,总不免有些不太自在。
虽然已经做好了要将过去的一切尽数告知于她,但却总不知该如何开口。
每次对上她的目光,隋止都会下意识避开,竟仿佛是做错了什么事。
马车一路行到闹市之中,即便落下来的车帘将街上叫卖声音大多隔绝在了外间,但还是偶尔能听到一些喧闹声响。
马车中自然也没有了方才那种安静。
隋止的目光下意识落到江奉容的身上,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道:“当初的江遂将军与赵将军是被冤枉的。”
江奉容猛地抬眸看向眼前人,“殿下,知道了什么?”
果然,不管已经过去多久,江奉容的思绪依旧会被与这件事相关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所牵扯。
她完全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隋止并不打算隐瞒,他缓缓地将当年的真相一点一点地说了出来,包括圣人当初所行的荒唐之事都全然没有掩盖。
他知道,江奉容想知道的,定然是全部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