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为单亲母亲(第6/15页)
以前三天两头都有云的电话,那之后有一段时间没有云的消息,我想打电话给云,但是想到自己说了请妹妹帮我看着他的那句话,我对自己很不满意,我不应该监视或者请别人去监视自己的男人,更不应该请别人去监视云,包括请自己的妹妹。“看着他一点”这样的句子是为自己所不齿的,人为什么放任自己说出自己心底深处并不想说的话,做出自己并不想做的事,并且还随波逐流?难道是因为病了一场?病后的心变得软弱或是增加了恐惧?我不承认,但是事实明明如此。但是我下定决心不闻不问,只专心养病、工作、教育儿子。
春节过后一个月,云回到柏林,带回了惊人的消息:不是别人,而是我的妹妹喜欢上了他。云说不是他主动看上了我的妹妹,而是我的妹妹看上了他。云要和我的妹妹结婚(我妹妹有丈夫有儿子)。我极度震惊,我为云离了婚,我为他生了一个儿子,我们还没有结婚,如今分别一个多月,他跑回柏林的家,说要和我妹妹结婚。而从我口里跳出的回答更让云和我自己吃惊:“云,你是爱上我的妹妹了吗?你和我有共同的儿子,我妹妹和她丈夫也有儿子,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我会耐心地等着你。”云愣了,他默默地抚摸着我,说:“那只是我一时的感情,而且很纯洁,我会结束它。”
云年近四十,的确从来没有结过婚,我也知道他从前碰到女人几天之后也会说结婚。
男人或者女人在表白一段关系的时候,用很纯洁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呢?按照我的理解,这意味着云和妹妹没有性关系。从我的嘴里当然问不出那样的话:云,你老实说,你和我妹妹睡觉了吗?
这样的句子,应该是从另类的小说中另类女人的口中说出来的,那时的我问不出。
但是我心底深处是怎么感受的?
痛,上天无路;痛,下地无门。
长夜不知如何爱。
我的母亲后来一直切齿痛恨云,她认为云就是这样在作死她的两个女儿,云并没有真正爱我,更没有爱上我的妹妹,他作为男人嫉妒我,受不了我,就是这样想通过我的妹妹作死我。一位母亲,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陷入了同一个男人的魔掌,她一夜之间白发苍苍,哀自心底。不过这是后话,当时的我是病中的女人,母亲的白发都不能使我放下痛苦。我一任自己的病体煎熬。
长夜不眠。
早晨,我穿运动衣穿运动鞋要继续进动物森林公园跑步,没能跑出门就失声痛哭。
不,那是哪儿学来、抄来的狗屁高尚理智的话语?那是假的、虚假的,我已经被教育成遇到问题首先不是表达自己真切的感受,而是跟随被教育的模式说出压根不是自己心声的话,所谓理智的、符合某种令人佩服的形象的话。
实际上我愤怒、我痛苦,我被击倒了!我不相信这从天上掉下的消息,这个消息比癌症还恐怖一千倍,这个消息的病毒比癌症还强一万倍!是我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是我从小到大从没有吵过架、斗过嘴,亲密无间的唯一的妹妹?她在云没有消息的这一个月里就和云好上了,而我不久前还将自己的信任几乎充满感激地托付给她。而云呢,他和我争吵也罢,斗气也罢,伤心也罢,他不是和我有一个一夜创造的儿子坦坦吗?两个月前,云和我还在柏林手拉手依依惜别,两个月后他竟然和我的亲妹妹好,和也有丈夫有儿子的我的亲妹妹,他还依旧回到柏林来,他还和我一起躺在那张我们无数次爱过的床上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尽管他也带着某些迷茫,甚至某些忏悔。
我忍受不了啦。
我彻底崩溃了。
我毫不保留地向父母哭诉。
云向我保证,他会和我妹妹断绝联系。我高傲地不愿和妹妹通电话问及此事,但是妈妈和妹妹通了话,妈妈坚定地对我说:“你妹妹和云什么也没有,话是从你儿子的父亲嘴里出来的,男人说的话哪里能随便信,你妹妹根本就没有想和他有那种关系。”
我相信了自己儿子的父亲,也相信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云在柏林的时间里,我们和好如初,一如既往。一个月后,我牵着云的手把他送上了回北京的飞机。
一段时间后,到了五一,那时国内还放长假,节日中亲人会联系更多一些,可是我没有云的消息,这次我往北京打电话,家里电话没有人接;打云的手机,通了,手机中传来我自己妹妹的笑声。
呵哈、呵哈、哈哈……呵哈、呵哈、哈哈哈……那是一母同胞的我亲妹妹的笑声,那个声音我自小就熟悉。小时候在湘江中游泳时我们姐妹一起扑打着水笑;放学后姐妹一起去为家里的几百条金鱼捞食,发现水沟越臭,里面漂着的小鱼虫一片一片就越是红艳艳,两个人捂着嘴惊喜地大笑;有一天姐妹两个各持一根小竹棍在家里追追打打,一不小心把头上吊着的灯泡打碎了,妈妈生气了,姐妹两个一惊一愣,最后发现人都没有伤着,突然又对着仍然晃荡着的灯泡挂绳一起笑个不停……那是带有家乡与家族口音的笑声,甚至外人总是说我们两姐妹的说话声与笑声都特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