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第8/18页)

正太郎说了一半欲言又止,红着脸,无意间与美登利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忽然觉得美登利真是可爱无比,好生美丽。

“庙会那天你穿的那套衣裳真合适,好看得很,我可羡慕了,我要是也是男的,一定要那么穿,真的,你穿起来可真够潇洒的。”

 听到美登利的称赞,正太郎又高兴起来:

“哪里哪里,我算什么好看,你才真叫好看呢。大家都说你长得比你花街的大卷姐姐还要娇俏,你要是我的姐姐,我也有面子了,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跟大家炫耀这是我姐姐。可惜我一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也是无可奈何。对了,美登利,改天我们一块儿去照相好不好?我就穿着庙会那天穿的衣服,你呢,穿那件宽条纹的薄纱衣裳,咱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水道尻的加藤照相馆那里照相,让龙华寺那个家伙羡慕死。他肯定会生气的,那个家伙性格多闷啊,就会生气也不会红脸,说不定他还要嘲笑我们。不过笑就笑吧,无所谓,我还要把照片放大,挂在陈列窗里。你说多棒啊!你怎么啦?是不愿意吗?看你的脸色好像不是很乐意……” 

美登利听到他那哀怨的语气觉得很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有啦,我只是怕照得难看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听到美登利明朗的笑声,正太郎心中的气一下子消散无踪。 

凉爽的清晨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天气逐渐炎热起来。

“正太郎,晚上见咯。你有空也来我家玩呗,我们去放河灯,追小鱼儿玩,多有意思。而且池子上的小桥已经修好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美登利说完,就起身回家去了。

正太郎满心欢喜地送她离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想:她可真是美啊!

龙华寺的信如,和大黑屋的美登利都在育英舍读书。

四月末,樱花凋谢,人们开始在蓊郁的绿叶下观赏紫藤花,学堂也在水谷平原上举办了春季运动会。

拔河、抛球、跳绳等项目让孩子们玩得如火如荼,忘却了时间,不知不觉暮色已经来临。

就在那天,信如不知为何,一反常态,失去了平时的那股镇定沉着,被池塘边的松树根绊倒了,手指都插到了黄泥路上,外褂的袖子上也都是泥,好生狼狈。正巧,美登利就在一旁。

美登利看不过去,于是取出自己的红色手绢,关心道:“用这手绢擦一擦吧。”

本是一件寻常事,却因周遭看见的同学中有那多嘴多舌的,带着些醋意起哄道:“藤本可是个和尚,怎么还和姑娘家搭话呢?你看他那眉开眼笑道谢的样,心里乐得很吧。看来美登利要做人家和尚的老婆咯,和尚娶花街女,真是配得很呀。”

信如向来不喜别人讲这种风言风语,一听之下立马转过脸去。如今这种话扯到自己身上,让他更加难以忍受。自那以后,他听见人提起美登利这个名字就会惊惶,生怕人家又提及当天的事,心中总有些莫名的惴惴不安。可是,这也不能无端地责怪美登利,只有暗暗下决心以后尽可能不搭理她,每每板出一副冷冰冰的脸面。有时候美登利当面问他话,他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嘴上说着:“不知道,不知道”,心里却是缭乱不已,直冒冷汗。

美登利对信如的心思并无察觉,起初只是一见他就亲热地喊他:“藤本君,藤本君。”

有一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美登利恰好走在信如前头,走着走着发现一棵树上开了一些好看罕见的花儿,就等着后面的信如,央求他:“你瞧!这棵树上开的花好好看,我想要却够不着。信如你个儿高,一定能摘到,帮我个忙好不好嘛,替我折一枝花。”  

信如不好意思置之不理,却也不想当着同学们的面和她太亲近,生怕惹来闲言碎语。一番为难之下,他只好敷衍地从就近的树上随意折下一枝花,然后随手丢给美登利后,就匆匆走开了。

美登利起初很意外,还诧异信如怎么会对她这么无礼。

然而之后类似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就让美登利渐渐明白过来,信如这是故意令她难堪。

他对别人都很温和,偏偏对我冷言冷语。跟他说话,也从来不好好回应我,每次走到他身边就逃一样走开,和他说话又总是无缘无故生气的样子,阴阳怪气,真不痛快。这种怪人,又别扭脾气又坏,真讨人厌!我再也不要理他!

于是此后,美登利在学校里即使擦肩而过也不跟信如搭话了,路上遇见再也不寒暄,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了一条无形的大河,船不渡,筏难漂,各走各的人生路。

庙会过后的第二日,美登利就再也没有去上学。不用说,自然是因为额头的污泥好洗清,心头的耻辱却难消除。她想,不管大街还是后巷,既然大家都在一处上学,不就是同学了吗?没想到同学之间还要分成两派,平日里都要争长短。庙会那晚,欺负我是个姑娘家,打不过男孩子,竟还闹出那种事情来,真是卑鄙可恶!长吉这种蛮不讲理的愣头青乱来是出了名的,但如果没有信如在背后撑腰怂恿,他也没那个胆子敢去大街上这样打架。这个信如,平时在人前装作懂事稳重的样子,背地里却这么阴损,真是太可恶了。就算你年级高,学问好,又是龙华寺的大少爷,我大黑屋的美登利也没有欠过你一星半点的人情,轮不到你来侮辱我是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