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第10/18页)
她哪里知道姐姐每天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与苦楚?有时候为了让情人来要学老鼠叫,要掌握送客人走的时候在人背后敲打的力度火候等。美登利听来是有趣,甚至在街上跟小伙伴们说花街的暗语也不觉得害臊。
说起来这姑娘也是挺悲哀的,只有14岁,当她抱着洋娃娃亲的时候,那种天真可爱和贵族小姐们没有区别,可她只有在学校里才会学习修身和家政这些课程。离开学校的时候,每天看在眼里的都是情情爱爱的风流传说,或是炫耀衣裳,或是夸耀寝具,还有那些妓院里面的心机城府。耳濡目染之下,美登利自然觉得奢侈才是好的,寒酸就是惨的。她小小年纪早已分不出什么是非黑白,只认得眼前锦绣华丽的世界。况且她天性好强,自然更是一日一日成长为一个浮夸的女子。
清晨时分,这条人称“疯子胡同”“昏聩胡同”的大街在昼伏夜出的客人走后也逐渐苏醒了过来。家家户户开始出来打扫门口,地上出现扫帚扫过的波浪形痕迹。此时若是向大街上眺望,就会看到一群群民间艺人出现在花街上。有敲锣打鼓叫卖糖果的,有耍练把式的,有操纵木偶戏的,还有跳大神乐舞、住吉舞以及舞狮子的。他们是万年街、山伏街、新谷街一带贫民区的住户,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技艺,也算是艺人了。
装束上也是千姿百态:有的穿着绉绸、薄纱之类的漂亮衣服;有的却穿着褪了色的萨摩飞白夏衣,系着黑缎窄腰带;其中也不乏俊男美女,有些5人一队,有些8个人、10个人一伙的,也有瘦削的老头子一个人单独抱着三弦演奏的。有时候还能看见五六岁的女孩子手上系着红色带子,跳着纪之国舞蹈来讨钱的。他们是表演给逗留在花街的客人和妓女们的,逗他们开心,帮他们解闷赚点银子。他们心里门儿清,只要进入花街卖艺,肯定有银子可以赚。这么好的行当有些人一辈子都不愿意换,他们也不把附近街道上那些居民的微薄赏钱看在眼里,就连衣着破烂的乞丐也不会停下脚步,径直往花街走去。
一个有才有貌的卖唱女子,拉得一手好三弦,嗓子也好,常常戴着草帽,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娇艳的脸颊路过大街。
文具店的老板娘一见她就感慨;“真气人啊!我们都听不到她在这儿唱歌了!”
晨间洗完澡的美登利正好坐在文具店门口观看路人来来往往,听了老板娘的话,把垂下来的前额头发用黄杨小梳子往上一拢,说:“阿姨,就让我去请她过来唱吧!”
说完飞奔而去,拉住卖唱女子的衣袖。
虽然美登利微笑不语,没有告诉大家她给了卖唱的什么东西,不过那个女子唱了一曲大家喜欢的歌曲《明鸟》,唱完还娇柔地说:“感谢这位姑娘的打赏。”看来美登利是花了钱的。围观听曲子的路人们啧啧称叹:“这是一般孩子能做的事吗?”大家不去看卖唱女,反而都盯着美登利瞧了起来。
这时正太郎过来了,美登利就悄悄地对他说:“我还想把路过的艺人全都叫过来,让他们一块弹奏三弦、吹笛声、打鼓,好生热闹一番,一起跳舞唱歌,这才有意思呢!我这个人,就是要做别人做不出来的事才开心!”
正太郎听了,目瞪口呆:“我可不喜欢这样。”
九
如是我闻,……
龙华寺中,《佛说阿弥陀经》的念诵声伴随着松林的呼啸之风,吹拂着听闻者心中的尘埃与烦恼。
寺庙后院的厨房此刻升腾起烤鱼味儿的青烟。墓地里,晒满了婴儿的尿布。
这些虽说不违背佛门的宗旨,但在那些认为僧侣应该六根清净的人看来,终归有失体统。
龙华寺的方丈身家日隆,身材也逐渐发福。他大腹便便,脸上容光焕发,气色甚佳,泛着一种既不像樱花也不似桃花的红光。剃光了的头顶、面孔以及脖颈上都是一片红彤彤的,光彩照人,毫无一点黑印斑痕。他耸起花白的浓眉毛放声大笑之时,真让人担心大殿上的如来佛都会被他的笑声惊动,一不小心从正座上跌落下来。
这位方丈的太太四十出头,皮肤很白,头发不多,头上梳了个小圆髻。模样儿也不难看,为人处世大方周到,对待香客们热情有加,就连寺门口卖花铺子的那位刻薄婆娘,也挑不出什么来说她的坏话。这必然也是因为平日里没少受到这位太太的小恩小惠,比如分些旧衣服呀,给一些吃不完的瓜果蔬菜之类的。
这女人原本是龙华寺的信众,年纪轻轻的就死了丈夫,孤苦伶仃的,就央求方丈让她暂时居住在寺里,平时帮忙做些针线活,只求有口饭吃。她每天辛勤地洗衣做饭不说,还帮男人们照看香火,打理墓地。大和尚见她实在勤快,是个本分人,多少生出些怜悯的情意,暗暗相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