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杨府尹初断阴谋(第9/10页)

明明满地的败局,却又带着可笑的圆满。

将士也都在,有的饮酒品菜,有的谈天观舞。夏乾再朝左右看看,未见那名叫鹅黄的女子。

满堂热闹,而望及角落,却见易厢泉穿着一身白衣坐在那里。他和早上一样需要拄拐,只是坐在乌木交椅上玩弄着自己的围巾,目光飘忽不定。等水娘经过,他叫住了她,似乎对水娘说了什么。

水娘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只见她点了点头,醉醺醺地走开了。

易厢泉怪异地微笑了一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些扭曲。那是一种骄傲和哀凉同时混杂凝固而成的表情。

易厢泉将目光投向人群,不知在看什么。夏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也只看到乱哄哄的人群而已。

他在看什么?

夏乾不知道,于是把镶嵌了大块翠玉的紫檀弓箭匣子悄悄放在酒坛边。这里有好多酒坛子,大小各异,一直摆到外面长廊上去。

易厢泉见夏乾来了,便站起,拄着拐悄悄走出来。热闹的厅里众人不是吃喝就是观舞谈天,没人注意到这两人。

“背着弓箭跟我来。”易厢泉沉声道,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一瘸一拐地向后院走去。

望穿楼的院子一如既往的荒凉。夏乾一来这里就会有莫名的恐惧。呼呼的风声,听来像是整个院子在不住地喘息。

易厢泉跛着脚在前面走着,来到井口附近。井口已经被封上了,这次是用厚石板牢牢封住的。易厢泉绕井一周,随即便坐在井口附近树丛里的一块石头上,忽然开口道:“你去找一个好位置。”

“你要我射向哪里?”

易厢泉理了理衣衫,语调平和:“也许是我的附近。”

“明天开城门。”夏乾面无表情,开始麻利地卸下弓箭匣子,“青衣奇盗没抓住,方千不明不白地死了,所有人却在大厅里喝得烂醉。”

“只要我们清醒就好。”他在一颗粗壮的大树后坐下,轻轻抚摸粗糙的树皮,仿佛那是此时最重要的事。月光穿过树枝缝隙在他的白衣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夏乾百无聊赖地拾起一颗石子投进湖去,猛地水花四溅,波光点点。

“你动静小些。”易厢泉皱了皱眉头。

夏乾咧嘴笑了一下。他已经来过这个小院数次,夜晚的院子也是见过了。月下,柳树垂下浓密的枝条似乎把浓墨染的绿滴入湖水中去。月亮在黑湖里留下一捧清亮的圆影。夏乾还是坐不住,折了树枝挥舞,又胡思乱想起来。

“今夜要做一件大事,”易厢泉站起来,走到大树后面站着,“生死攸关的事。”

易厢泉的话如同石子入湖泛起波澜,在黑夜荡漾开去,波光粼粼却陡增凉意。

夏乾一惊,故作平淡地道:“自然不会失手。虽然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我射什么。”

“等着。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易厢泉朝他点了点头。

夏乾应了一声,趴在望穿楼一层腐朽的木板上,嗅着木板潮湿的气味,将院子的大半景致收于眼底。而易厢泉也安静地在大树浓密的枝干后坐着,凝视远方。

二人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待几个时辰。不知过了多久,他们都感到手脚发麻。

如果用弓箭的人手无法发力,必然难以射中。于是夏乾微微动了动,靠在破旧的柱子后面。

就这样,二人等了整整一个时辰。

西街的音乐声一直不断,原本安静的人们在蒙眬的酒意中躁动不安起来。而这种喧闹声使得原本紧张的二人心中更加烦躁不安。

夏乾彻底厌烦了,到底要等多久?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一动不动,秋风又凉,吹得人困倦不堪,夏乾这样想着,竟然蒙蒙眬眬地睡了过去。

好在睡得不沉,只是打个盹。模模糊糊地,他想起了方千死的那天,一幕一幕——盖住方千的白布,满脸哀伤的人们,易厢泉坐在那里,玩着手中的瓶子……

夏乾突然想起,那个瓶子,他见过。

他不仅见过,还碰到过。

就在这时候,易厢泉从远处丢来一颗石子,恰好打在他头上,夏乾一下子清醒了。他慌忙抬起头,想对易厢泉说话,却发现易厢泉神情不对。

就在这时,远处有个人向这边走来。

按理说,后院是不该有人进来的。易厢泉和夏乾能进来,是因为他们提前跟官府打了招呼。

夏乾心里一阵紧张,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他握紧手中的弓箭,看向那个人影。

那人慢慢走近,灯光清晰地照射在他的脸上。来人脸上遮着白布,虽然如此,但夏乾认出那人来了——那个人,他太熟悉了。

夏乾好像被雷劈了一下,又像是有什么人掐住了他的喉咙。

那蒙面人走近了,走路稳健又斯文,仿佛只是路过这里而已。他站到井边,只是站着。夏乾以为他会像方千一样拼命地把井打开,但是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