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在前线(第61/78页)

他们俩走出了营房。佛迪士卡为了表现对匈牙利人的仇恨,证明囚禁没有动摇他的信念,就踩了那不愿上前线的匈牙利人脚后跟一脚,对他大吼了一声:“穿上靴子,你个混蛋!”

“他应该对我说点什么的,”事后工兵佛迪士卡对帅克嘟哝道。“应该发点脾气的,那我就好把他那匈牙利臭嘴撕破到耳根去。但是那白痴混蛋让我踩了靴子却一声不吭。天呀,帅克,我竟然没有给判刑,我气坏了。为什么,那简直就像在嘲笑我们,好像我们对匈牙利人干的事他妈的一文不值似的。而我们曾经打得像狮子一样。他们没有给我们判刑,给了我们一张干净的判决书,好像我们就不会打架似的。这可得怪你,他们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那一仗我们打得多轰轰烈烈,多值得尊重。”

“亲爱的老兄,”帅克亲切地说,“师部法庭把我们俩正式看成规矩人,无法定我们的罪,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不高兴。对,我在审问时找了种种借口,可那是非找不可的。正如巴思律师告诉他的当事人时所说:撒谎是你的责任。军法官问我们为什么闯到卡孔依先生住所里去,我对他简单地说:‘我以为结识卡孔依先生的最好办法就是去拜访他。’从那以后军法官就觉得够了,再也没有问我问题。

“记住,”帅克思索着说下去,“上了军事法庭是什么都不能承认的。我关押在要塞法庭时,隔壁牢房里有一个士兵就承认了。别的人知道后就给他来了个湿毯疗法,命令他翻供。”

“我要是干了什么不老实的事,我当然是不会承认的,”工兵佛迪士卡说。“可是那个王八蛋军法官径直问我,‘你打架没有?’我说,‘没有错,我打架了。’‘你对人动粗了没有?’‘当然动粗了,长官。’‘你打伤谁了没有?’‘当然打伤了,长官。’他应该知道他是在跟谁打交道。真叫人丢脸的是他把我们无罪释放了。好像就不愿意相信我在那些匈牙利混蛋身上抽坏了我的刺刀皮带似的,好像就不愿意相信我打得他们浑身青肿,又起包又是伤似的。你是在场的,是吧?三个他妈的匈牙利王八蛋压在我身上,可不一会儿工夫你就看见他们全滚了下来,倒是我拿脚踹着他们。这么大打大闹,可那个猪猡法官竟然撤消了诉讼。简直就像对我说,‘你还打架呀?你以为你他妈的是谁呀?’到战争结束我回头去过老百姓生活时,我准得到什么地方找到那猪猡,让他瞧瞧我会不会打架。然后我就要回季拉丽西达,在这儿来一通全世界也没见过的大打大闹。一听说我要到这里来找他们算账,那些王八羔子、耗子、臭猪猡,都吓得钻到地窖里去了。”


来到办公室,一应手续不一会儿就办完。一个吃完饭嘴上还油光光的中士满脸可怕的严肃把文件递给了帅克和佛迪士卡,还没有放过机会训他们一顿。他通过教训启发他们的尚武精神,却因自己是个德波杂毛〔67〕,在自己方言里胡乱掺和了些别的词语。〔68〕

在两人被分头押回单位去时帅克对佛迪士卡说:“打完仗来找我,一到纳-波及斯齐的圣餐杯酒店就能找到的。每天晚上六点以后我都在那儿。”

“当然要来,”佛迪士卡回答。“那儿有好玩的吗?”

“每天都有热闹的,”帅克许愿道。“即使太平静,我们也可以找乐子。”

两人分了手。已经走了几步,老工兵佛迪士卡又对帅克吼叫道:“嗨,记住,我来看你时,你得安排点好玩的!”

帅克吼叫回去:“但是你得保证,仗一打完立即来!”

两人距离更远了。过了一会儿佛迪士卡的声音从另外一排营房的转角处传来:“帅克,圣餐杯酒店供应什么啤酒?”

帅克像回声一样答应:“费尔科泊波维基。”

“我以为他们有斯密霍夫斯基〔69〕呢。”工兵佛迪士卡从远处吼叫过来。

“那里还有姑娘呢!”帅克大吼。

“那好,仗打完了,每天晚上六点钟!”佛迪士卡从坡下大吼。

“你最好是六点半来,我怕会在什么地方耽误的。”帅克回答。

然后又听见了佛迪士卡的声音,这回十分遥远。

“你能六点来吗?”

“能,那好,我就六点来。”佛迪士卡能听到他渐行渐远的朋友的声音。

好兵帅克跟工兵佛迪士卡就是像这样告别的,正如德国谚语所说:“依依惜别,叮咛重见。”〔70〕

5
从莱妲河上的布鲁克到索克尔

路卡什中尉在11步兵连办公室里愤怒地大步走来走去。那是连队营房的一个黑窟窿,是用木板从走廊隔出来的,里面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罐煤油和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