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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茜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阴阳师说道:“姑且不论那份手记是真是假,这应该是事实。”

葵维持要把信封交给真佐子的姿势,中禅寺从她手中抽过信封。

“夫人,那么……雄之介先生当时,是不是拿钱给石田芳江女士了呢?”

“应该有吧。”真佐子断定说,“那个人无论何时,总是钱不离身,动不动就要掏钱,下流极了。他认为金钱能够买到自尊。我不清楚石田芳江女士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当时街坊都盛传她做着类似卖春的事,那么雄之介一定有拿钱给她。如果对方有那个意思,或许他还想包养人家。”

中禅寺在眉间挤出皱纹,“这样啊,原来如此”,像是恍然大悟。然后他说:“那么……芳江女士之所以会死,果然还是因为雄之介先生。因为被硬塞了钱,芳江女士才会上吊。如果喜市先生想要复仇,应该要找雄之介先生才对。”

“我不懂,”葵说,“十年之间,石田女士忍受着整个地域对她施加屈辱的性暴力,最后再也无法忍受,自我了断。就算家父真的凌辱了她,而就算那是最后的一次,也只是这样罢了。杀了她的,依然还是共同体、是文化、是国家。”

“你……还不懂吗?”

“什么?”

阴阳师与女权扩张者再次对峙。

“葵小姐,”中禅寺说道,“夜访并非民俗学者说的,是以婚姻为前提的仪式风俗,也不是社会学家说的,是共同体内复数男性对女性的强制共享。的确,范式不同,对事象的解读也有所不同。但是有时候不同的事象也会被解读为相同的事物。不过,认为现在的文化都是过去文化的遗迹,是一种错误。”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夜访的风俗并非连续性地变质为现在的卖春,夜访与卖春是不连续的并列事象。听好了,葵小姐,夜访很多时候是由女方主动提出的。女性当然可以拒绝,也可以更换对象。”

“有……那种……事吗?”

“当然了,夜访并非以婚姻为前提。虽然很多时候,夜访最后缔结了婚姻关系,但绝不是以婚姻作为前提。话虽如此,那既不是强制的行为,也不是单方面的行为。如果遭到拒绝,就要停止,这也是一种礼貌。而且夜访并不是只有男性才能够行使的偏颇风俗。”

“你是说……女性也……”

“村子的女性积极地进行夜访。不只有少女团的成员这么做,寡妇或离婚返家的女子也会进行夜访,夜访是近似自由恋爱的。村子里有老头子炫耀自己上过百人,也有有夫之妇吹嘘自己阅男无数。年轻人接手寡妇或有夫之妇的指导,迎接初夜,女孩初潮来临后,会被带去少女团专用的旅馆玩男人。特别是日本,就是这样一个国家。这就是让中世纪耶稣会的传教士大惊失色的本国的一个形态。对象虽然是复数的,但还是维持着恋爱的形态。这不应该视为强制的性的管理制度,而是自由恋爱的一种才对。”

“这……太淫……”

“我刚才应该已经说过,如果你觉得这叫淫荡,那么你和你所批判的那些家伙也没有什么两样。你刚才批评沙勿略写的信是西洋阳具主义、殖民地主义呢。”

葵哑口无言。

“无论别人怎么说,这都是现实,”阴阳师把脸转到一边说,“当然……历史也有并非如此的另一面。受到儒家和朱子学影响的武家社会里,形成了被紧紧捆绑的‘家’这个制度,性与婚姻手段都被编入这个制度里。在货币经济显著发展的城市里,性则开始商品化,花街成为沙龙而特权化。如果以时代相同,社会全体的道德观就完全相同,那就错了。听好了,维系社会的原理并不只有一个。不管是用时代来横贯,或是以性别差异来纵贯,都是种粗暴的做法。就连在使用相同语言的相同文化当中,也会因为地域、阶层、信仰、环境而大不相同。这些是同时存在的,是并存的。所以同一个事象,会被用各种不同的原理来解读。如果用农村的道理来解读武家的父权制度,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东西了。”

“这……你说的没错,可是……”

“只有当这些应该并列的东西被一元化的时候,才会崩解。首先,货币制度侵蚀农村社会,使得许多农村的原理无法解读了。然后是战争。举国上下高举同一个意识形态往前迈进的时代,是畸形的,许许多多的事物都被破坏了。但是……”